第115章(2 / 2)

秦青一下没忍住,竟接连喷出几口血来,秦萧然被猛然骇住:“小蘑菇!小蘑菇你到底怎么了?!”

秦青扶着他,继续道:“你听我说完…小白以后就拜托你了,我喂他的水叫做忘川水,喝了以后会忘记以前的事。”

秦萧然觉得一切都混乱起来,他望着秦青焦急道:“小蘑菇你是要去哪里么?你为什么要让云兮忘记一切?”

秦青艰难地笑了一下:“我…”她的脸色变得煞白,

“纨绔,我可能快死了…”

秦萧然呆住片刻,又怔怔地笑起来:“小蘑菇你又拿我开心呢,小蘑菇…”僵硬的笑意还挂在脸上,他又抑制不住地落下泪来,“小蘑菇你快告诉我你是开玩笑的,你怎么会死呢…”

秦青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露出笑意来,她拍了拍秦萧然的肩膀:“是的,纨绔,我是逗你玩呢,我只是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

“你要去哪里?”秦萧然紧张地问,“你要自己去,不要云兮了么?不行,小蘑菇,你去哪里我也跟你一起去!”

秦青摇摇头:“那个地方…你去不了。”她拉住秦萧然,“纨绔你别磨叽了,快听我说,每一句话都要听清楚。我走以后你不要再在小白面前提及我,就当这世上从没有我这个人过,以后要拜托你照顾好小白,你能做到么?”

秦萧然怎么听怎么觉得这些话像是遗言,正要细问,却见秦青正朝着他瞪眼睛,他条件反射般地应了一个“嗯”字。

秦青满意地笑起来,走上前来给了秦萧然一个大大的拥抱:“谢谢你纨绔,有你照顾小白,我就放心了。”她看向西边天际艳丽无双的落霞,缓缓道:“我也该走了,纨绔,再会…”

秦萧然慌张地拉住秦青,却被秦青躲了开去。军医的声音突然在房中响起:“将军…将军…您醒了?”秦萧然的视线被牵引过去,急忙跑进房里。

秦青带着最后的眷念看了一眼屋内的云兮,终于转头悄然离开。

夕阳在地面拉出长长的影子,秦青一步一步走得很艰难,全身已经几乎失去了知觉,但是仍能感觉到丝丝暖意,如同小时候透过树影的点点阳光,安然,静谧,悠远。

风扬起一片沙来,又无声落下,她的身体渐渐变得透明,仿佛融入天地之间,一点一点消散而去…

悠悠醒转的云兮茫然了许久,眼前的一切令他感到陌生。

“云兮?”秦萧然凑近床边轻轻唤道,“你感觉怎么样?”

云兮转过头来:“你认识我?”他闭上眼想了一会儿

,“可是我为什么什么都记不起来?”

秦萧然心里一痛,尽量平静道:“还好,你还记得自己。至于其他的人其他的事,你可以慢慢想起来,不着急…”

云兮疑惑地坐起身来,脚尖触到地面一样东西。他俯身捡起,是一支白色蓝花的素簪:“这…是什么?是女子的簪子?是谁的?”

秦萧然转头向门外看去,那里已经空空如也,他强忍住哽咽的声音,半晌道:“是一位故人的…”

第184章 花开彼岸

大梁的云兮将军在对辽国的战争中,奇迹一般的以区区五万军队逼退敌方六十万大军,没有损失一个城池,只是云家军几乎全军覆没,燕城之外透着无比寒凉,荒芜一片。

叶太师因为谋反重罪被诛九族,墨叶山庄的势力被彻底颠覆。大粱皇帝终于幡然醒悟,重新开始重用起魏参政,从此魏参政、云兮和孙达成为了朝廷的重中之重。

经此战役后,云兮将军受了极重的伤,外伤虽然逐渐治愈,但是却不知为何,他不再记得曾经所有的人与事。好在秦萧然一直守在身边,渐渐的他也开始重新认识了身边的人,只是,总有那么些时候,他会心慌慌地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人。每每他将这样的疑问问出,秦萧然总是躲躲闪闪,从不正面回答。可是,这个疑惑却仿佛扎入了云兮的心中,如何都抹不去。

比如有一日,云兮在整理从边境带回临安的衣物时,他发现了一张将军府的平面图,这张平面图只画了部分房屋,其中一个靠近竹林的房屋上被画上了一个圈,他有些迷惑,于是特意去了这间尘封的屋子一趟。屋子是闲置的,房内的摆设显是临时按照图纸初步安排的。靠墙的一张木架上摆了几只红色香包,他顺手取下一只看去,只见香包上绣的两只呆呆的小鸭子正在嬉水玩耍。仿佛有什么突然击中了云

兮的心口,他禁不住疼得趔趄了一下。

比如有一日,云兮去厨房自己煮粥喝,煮好后习惯性地拿出两只碗来,一只摆在自己面前,一只摆在身侧。他又是愣了愣,他深切地感受到自己一定丢了什么,而这样东西曾经在他的生命里占据了很重要的位置。

比如有一日,云兮去临安的集市上闲逛,他看到一个卖面人的货郎,居然追着人家追了两条街。

比如有一日,云兮独自去了一趟柴火馄饨铺,老者照例给他盛了一碗馄饨,还顺口问了一句:“今次那个青衣姑娘怎么没有和将军一起来?”

青衣姑娘?

这是云兮第一次从别人的口中捕捉到了这个身影。那天晚上,他在临安的街道上来来回回走了许多遍,他几乎想到头痛欲裂仍是毫无头绪。

再比如后来的某一日,云兮在偶然的机会去了一趟遥远的东山,他不记得是谁曾经告诉过他,东山之中有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那里开满着四季的花,有一片湖,一座桥,和一间竹屋。

他真的找到了那个地方,竹屋空空,已经破败许久,在屋内正中的桌面上留有一张字条,字条上是一名女子的字迹,悉心写着:“小白,我很想你。”

那天,天上落了雨,和云兮的眼泪流淌在一起,他抹了抹面颊上的泪水,有点莫名于自己的感伤。云兮在东山住了一个月,在这个月里,他总会看见一个青衣女

子出现在梦中,梦中的她唤他小白,笑意盈盈。

再回到临安后,云兮没有再跟任何人打听起青衣女子的事,他只是常常会发呆,坐在海棠花树下发呆,看着夏日流萤发呆,望着远处的烟花发呆。

一晃四十年,云兮一生戎马,寿终正寝。在这一生里,他两袖清风,终身未娶,云兮在临终之前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嘱咐,只是望着窗外道了句:“有一件憾事,此生没有喝过用海棠酿成的酒。”

云兮下葬的时候,没有多余的陪葬,只有一支素簪伴他长眠。

南海王宫。

世子云兮依然深居简出,与从前的风格习惯皆无什么不同。只是天界时而会有些小猜测小八卦,道是被结魂盏重新结成的魂魄可能会丢失记忆。

王宫门口仍然会有些女仙君们流连不去,然而云兮却从来都是视而不见,送来的书信也皆是看也不看就扔进厨房引火。

这日云兮准备去看望自己的师父太虚真人,刚刚出了宫门没有多久,便听见有人在唤自己的名。声音轻轻的怯怯的,他转头看去,是一名陌生女子,女子穿着白色衣裙,裙上点缀着一些淡蓝色羽毛,看上去很是雅致。

云兮站定,淡淡地问道:“这位女仙君,是找我有事么?”

女子眼波流转,盈盈一礼:“世子殿下,我是西王母身边的仙使诏兰,其实我与殿下早已认识了。”

云兮仍是淡淡的:“抱歉,我想不起以前的人和事了。”

诏兰莞尔一笑:“不要紧,与殿下现在重新认识也许更好,以后诏兰能否常常来南海向殿下请教些诗词上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