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形容的,无以言说的,一种难受,像是揪着她的心一样,也许,这就是男女对待孩子这件事上,天然的差别。
因为没有那一种血脉交融的亲身感触,所以他们认为很简单的一件事,对于女人来说,却是一辈子都无法完全抹平的心结。
她痛恨方靖之,却也痛恨自己,为什么要心怀侥幸,为什么要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是,这件事是我的错,以后,我绝不会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可是妹妹,你知道的,我们是亲兄妹,这个孩子生下来不可能是健全的,所以,你要理智一点,这是最好的选择。”
方晴捂住脸,眼泪不停的向外涌:“我知道,我只是心里难受,我难受的慌方靖之。”
方靖之的心蓦地软了下来,他走过去,将她轻轻揽在怀中,拍着她的后背,温声安抚:“妹妹,我知道的,我也难受,这一次是我不对,我保证,再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了……妹妹你乖,把这个孩子拿掉吧……”
方晴整个人彻底的崩溃了,她像是疯了,从他的怀中挣出来,拼命的厮打着他:“方靖之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恨你,我恨不得你死,我恨不得你死无全尸,我恨不得这世界上根本没有你,你为什么要把我的人生毁的这么彻底,如果我没有遇到你,我可以正常的念书,毕业,嫁人,生子,可是现在呢,我才二十岁,方靖之,我才二十岁,我就要杀死我的孩子了……”
他任她捶打着自己,待她脱力了一般倒在床上时,他方才平静的将她抱在怀中:“你再休息一会儿,晚上我来接你回去。”
“回去?不做手术了?”
她的声音沙哑的厉害,他却能听出其中的嘲讽和绝望。
方靖之低头在她微湿的鬓边亲了亲:“手术自然要做,我约了医生在家中做,在医院太招眼,我也不方便来看你,若被有心人发现了,又是麻烦事儿。”
方晴闭了眼,漠漠一笑:“是啊,与你的名声比起来,我这个人又算什么?流产手术在家里做,我就是死了也没人知道是不是?”
“妹妹,你别胡思乱想,我对你怎么样,难道你还不清楚?”
她缓缓睁了眼,就那样安静的看着他:“对啊,我特别清楚,方靖之,我比谁都清楚,你放心,我记着呢,一辈子都记着。”
他将她放回床上,神色沉静的站起身,给她又掖了掖被子:“你休息一会儿,我还有很多事要去准备。”
她没有再说话,他站在那里,又看了她片刻,方才转身出了病房。
临近黄昏的时候,他来接他回别墅去。
方晴身子还有点虚弱,却执意不肯让他扶,方靖之无法,也不愿在这样公众场合,招了人的眼,只得让商锦扶着她。
上了车子,他和她比肩坐在后排,方晴只是看着外面的街景,不发一言,方靖之却道:“我咨询了医生,医生说你月份浅,还不足四十五天,可以吃药流掉,这样,你也能少受一点罪。”
方晴唇角微微勾了勾:“随便你怎么安排吧,我说了又不算不是么。”
“妹妹,我知道你心里有气,但是,我这样做,也是为了你好,咱们将来,若想长长久久的在一处,就不能留下这些隐患,你知道的,我们这样的人家,就算是个残疾的孩子,养他一辈子也不算什么事儿,但若真把这孩子生下来,有朝一日被人拿捏住,这可是死证,妹妹,哥哥我可不想这么快栽跟头,咱们还要快活的过一辈子呢。”
一辈子,她从来不去想一辈子的事,一辈子这么长,谁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
方靖之他无恶不作,说不定哪一天被人报复横死街头都未可知。
方晴自回到别墅之后,再不肯和方靖之说一句话。
他找来的女医生是郾城出了名的产科圣手,她给方晴做了检查,辅一出去就对方靖之道:“……其实我不建议这位小姐流掉这一胎,她身体受过寒,难以受孕,若再流产一次,子宫受创加重,以后怕是更难……”
“她年纪还太小。”
方靖之面色沉冷,只冷冷回了这一句,医生不敢多说,只得开了药,细细讲了怎样服用,以及其后的注意事项,这才离开。
方晴早晨起床吃了药,到下午的时候,她的小腹就开始一阵一阵的绞痛,天色微黑的时候,那割肉一样的疼终于到了顶点,她的身体里淌出粘稠温热的血来,方晴低下头,看到破碎的鲜血淋漓的一团,她无声的哭了出来。
就这样走了也好,她连自己的命运都操控不了,何况她这个无辜可怜的孩子呢。
阿姨端了粥上来,方晴没有胃口,摆摆手让她撤下去。
阿姨劝了几句,方晴只是摇头,阿姨无奈,只得下楼去找方靖之。
彼时医生正和他说话:“药流不是百分百安全的,我还要检查小姐打下来的东西,若是没流干净,怕是还要再吃二遍苦头,方先生,若真要做手术,我还是建议您送小姐去医院,在家里毕竟条件有限……”
方靖之这段时间心情十分糟糕,京城那边老爷子只要一打电话过来,念的就是周家的破事,他干脆不肯再接电话,也因此,那个贱种方竟南,如今在方家越来越被看重,长此以往下去,方家岂会还有他的立足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