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奶奶狠狠瞪了孩子一眼,凶神恶煞地站在一旁。
玉莲浑身一震,转开视线:“朱彩丽那个坏人说小丫头片子,吃了也是白吃,又不能给山家传宗接代,吃那么多红薯都浪费了。奶奶也说,大伯二伯两家都有儿子,以后爸爸养老送终还得靠堂哥堂弟们,现在吃一点红薯又算得了什么。妈妈哭了,说这些是我舅舅寄过来的,好歹留一半给我们吃。可是,是你,是你动手从妈妈手里硬抢走了红薯干。妈妈扑过去想抢回来,被朱彩丽一把抓住头发,然后奶奶打了她一巴掌。”
“我哪有,你被冤枉我。”山大伯母尖细的声音在人群中央响起。
玉莲叫得都岔了音:“你有,我亲眼看见的!当时妈妈很痛,咬了一口朱彩丽的手,一把扯住红薯袋子,想抢回头。然后,是你一脚踢了过去,妈妈撞到了奶奶,三个人一起摔到在地上。奶奶一边打妈妈,一边骂你是个没用的东西,连老婆都管不住。妈妈想反抗,被朱彩丽压在脚,根本站不起来。你跟奶奶两个人,一直在踢妈妈,妈妈一直叫疼,她一直叫疼。”
玉莲和玉燕同时抱住卢宝城:“舅舅,我当时摘了红泡,想拿回家用水泡着留给妈妈吃,结果从后面一进门,就看见他们抢东西,然后不停地打妈妈。我想救妈妈,我,呜呜……”
小孩子的尖叫和哭诉,引来了门外的人们。
刹那间,祠堂里面人头涌涌。
☆、亲痛仇快
以棺木为界,卢山两家各站一边,相互对持。
山家的队长走出来,试图缓和气氛:“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彼此沾亲带故,没有过不去的坎。有话好好说,别动气。这事,是山祥伦他们家做得不对,这点我们承认。可,这真的是意外,谁也不想见到这样的事情发。卢广郭,我们之前不是已经商量好了吗,你快出来说句话呀。”
卢家村的生产队长脸一板:“你们当时的说法可不是这样,你们可是说宝娥因为饿得发晕,站在凳子上拿东西时摔了下来,脑袋撞到桌角。当时家里没有人,所以才没有人发现的。你们可从来没有说过,当时山祥伦和他妈妈那几个人都在啊。我们卢家的女儿可不是好欺负的!”
山奶奶急了:“卢瓜娃,你可不能这样。那天,你们过来的时候,我们不是已经谈好条件,签了字吗?一个女儿30元压箱底的现金,两个箱子,两套被褥,还要送她们去上学。这些,可是你们提出来的要求!谁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过来的,养个赔钱货花这么多钱,谁家肯啊?既然都签了字,第一个30元,我们也已经凑给你们了,那协议就生效了。你们还想怎么样?她郭秀香自己想不开,硬要吊死在我家门口,我都没有说晦气呢,你们还想怎么样?”
卢队长、山队长和山爷爷一起喝道:“闭嘴!”
山爷爷骂了她几句,她才悻悻地走开了。
卢宝城的眼睛一一扫过在场的人,很多人不由自主地避开与卢宝城的对视。
山爷爷递过来一支烟:“宝城啊,两个孩子是你我两家血脉的延续,我们再怎么样,也不会亏待两个孩子。”
“停,停,停!你是长辈,按理来说散烟给我,我不能不接。可大爷,我心里不舒服,真的抽不了这烟。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卢宝城抱着孩子退到房屋一角的礼生桌边,倒了水,喂给两个孩子喝。
待孩子们稍微缓缓,卢宝城摸着玉莲的头发,轻声安慰道:“没事啊,舅舅在这,舅舅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们的。来,告诉舅舅,后来发生什么事情了?”
玉莲恨恨地看着对面的山家人:“我去叫爷爷,爷爷说男人打女人,不算什么大事。我去叫队长,队长也不肯过来,说打老婆是家务事,他管不了那么多。二奶奶还说什么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亲。我没有办法,只能爬过后山,去找外婆。外婆放下锄头,就想跟我走。大外婆看见了,就问发生什么事,然后就叫了大外公和大舅舅他们一起跟我回家。”
卢大堂哥站了出来:“小七,那天我妈见小婶子神色不对,问清楚是宝娥被人打了,怕小婶子就这样过去会吃亏,所以让我们跟着一起过去壮壮声势。”
那天,卢家人匆匆赶到,已经是两个钟头之后的事情。
院子里面静悄悄的,大家都去上工去了,只有两只母鸡发出几声咯咯声。
大堂哥想去田里叫人,卢妈妈直接进了院子,发现玉莲他们家住的房子大门紧锁。卢妈妈从门缝里面往里看,发现宝娥倒在地上,脸上身上都是血。大家劈开锁,闯了进去,那时宝娥已经没气了。
山祥伦他们赶回来,看见屋里的场景,吓得三魂不见六魄。山祥伦抖得说不出话来,山奶奶一口咬定他们出去的时候,宝娥还好好的,只说自己头晕,不想上工。大家忙着上工挣工分,骂了几句,就都出了门。
听到这里,庄杰说了一句:“屋里有人,那为什么把房门锁了?”
山家人你瞧我看,没有一个人回话。
最后,山大伯母站了出来,支支吾吾地解释:“我在厨房洗碗,最后一个出门,不知道家里有人。因为怕那些鸡跑进屋里,到处乱飞,弄得屋里都是鸡屎,所以顺手把几个房屋的门都扣上了。”
“行了,别说那么多了,开馆吧,我要亲眼见一见我姐姐!”卢宝城把两个孩子交到大伯母手里,“你们两个跟着大外婆,先回房间休息一会儿。大伯,我不管之前发生了什么,总之,现在,我要开馆!”
专业的丧葬从业人员,燃了香,烧了纸,拿工具撬开棺材的铆钉。
沉重的棺材被推开,师傅正准备缓缓移动,不料,小徒弟不知道被什么绊了一下,身子一歪,棺材一角直接落地,发出一声巨响,扬起满地尘土。
整个房屋一震,也不知是不是发生共鸣效应,全屋的人都听到一声带回响的“呜”声。
礼生连忙示意家属过来跪下,同时,自己亲手燃起火盆,一边燃纸钱,一边祈祷:“惊动亡灵,事出有因,有怪莫怪……”
卢宝城的两个外甥女被人带着,跪下在灵前,接过纸钱扔进火盆里。
玉莲一边烧,一边泣不成声。
玉燕揪着姐姐的衣角,陪着大家一起哭,抽抽噎噎,泣不成声。
听到巨响,山大伯母吓得浑身哆嗦,抖成米筛一样,躲到山大伯身后。
见众人的主意力全部集中在棺木上,山大伯母打了个冷颤,偷偷地往后退,一直退到祠堂角落,藏了众人背后。
盖被一掀开,一见棺里模样,卢宝城气得浑身发抖。
“诶呀,宝娥的眼睛怎么被钉了铁钉?那天我们收敛尸身装入棺材的时候,明明不是这样的!这是谁干的,这么缺德!”站在棺木旁的卢家一个堂伯母尖叫出声,卢家人全围了上去。
“诶呦,谁这么狠心呀?”
“这是谁跟宝娥有仇,居然这样诅咒宝娥?”
“快,请个道士过来化解一下。”
身后亲属议论纷纷,卢宝城完全没有理会,他只想给姐姐找出凶手,还她一个公道。
卢宝城推开人群,一个转身,一脚踢在山祥伦膝盖上,就势把他压在地上:“这你总不会也不知道吧?说,谁干的?”
山祥伦哀嚎出声,涕泪横流,连连求饶。
山家的本家兄弟,拦了过来,从卢宝城脚下把人抢了出来。
卢宝城没有乘胜追击,直接握紧拳头,往前一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