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他这样说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说到正题上。
文岚瞟了一眼桌上的书,可还有一半没有看完呢。
“我这衣食住行,样样都好。崔爷爷和吉爷爷他们非常照顾我,您放心好了。您这个时间点来找我,究竟有什么事呢?”
金老爷子看着眼前的小姑娘,想起她二十年来苦苦寻亲的母亲和舅舅,百感交集,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文岚见金老爷子神色莫名,不由地有几分担心:“是不是银行那边又出什么幺蛾子?”
金老爷子连忙摆手:“没有,你放心,瑞士那边的汇款已经转了过来,明天让阿吉陪你带着章经理一起过去银行那边签名确认,以后你就可以直接动用那笔钱了。”
瑞士那笔钱,是金老爷子孙女金昶珍继承母系那边的遗产。
这让挂名继承遗产的文岚颇有几分不安,毕竟这可是鸠占鹊巢啊,虽然金昶珍也早已不在人世了。
文岚还想再努力一把:“那笔钱,我拿实在不合适,要不还是分给凤眠姑姑他们几个吧。”
金老爷子眉毛一竖:“说了给你,就是给你的!我还没死,难道连手上的一点小钱给谁,还得经过他们同意?”
那可不是一点小钱可以形容的呀。
文岚还想说话,金老爷子已经一锤定音:“那钱,就当是我给你的劳务费了。没有你,我身老骨头保不准就埋在海里了。好了,你要是觉得受之有愧,那你以后你把钱用在正当地方,多用来帮助其他人,不就好了。你只要在米国,你就是爱新觉罗.文岚,你就是我的曾外孙女。这一点,没有人可以改变。”
文岚想起西蒙.维森塔尔正在筹建的犹太纪念中心,便默默收回想要拒绝遗产的话语。
“文岚啊~”
金老爷子语调微转,文岚忽然间有种不祥预感。
对着文岚炯炯目光,金老爷子侧向一边:“文岚,人生在世,总有很多事情身不由己。你知道吗?越是成年人,做决定时,就越不能随心所欲。”
听到这里,文岚心里打了个闪,通常这样的话语后面紧跟着就是些坏消息。
果不其然,金老爷子接着就是一句:“你诚舅舅暂时回不去了,暂时连香港都去不了。唉,也难怪你舅妈不同意,毕竟她从来没有在国内生活过,从小到大听到的都是些□□,免不了会多想。你知道了的,3月19日,广东东部地区就发生了六级地震。而且,这一震就持续了一个小时。没想到,4月5日,广州东北部东江中下游地区有发生了烈度为六级以上的地震,就连广州市区也有明显震感,据说达到四级左右。”
“可是,那两次地震都是马上就停了,而且,后面根本没有余震。”文岚立刻反驳道。
“这些,我们都知道,可是你诚舅舅的家里人并不知道。当然,就算他们看了国内的相关报道,他们也不会相信的。你诚舅舅出来已经超过20年,在米国接受教育,更在这边娶妻生子。于情于理,他们已经习惯了这种西式生活,对老家那边抱有一种不信任的态度,那也是人之常情。”金老爷子试图跟文岚更深入地解释这背后的人性。
“逃避危险,是人类的本能。不管是谁,听到地震,都会害怕的。你诚舅妈是妇道人家,见识少,听到传言就吓得够呛。听说你诚舅舅的证件下来了,就直接一把火烧了,抱着你小表妹,对着你诚舅舅哭得稀里哗啦的。你诚舅舅拗不过,再说,补□□件也需要时间。不过,你诚舅舅在电话里面一直说他们的行程只是推迟,不是不去。你大爷爷跟我说,他理完这边的事,但是先去香港呆半年,办好手续就准备回家乡看看。至于能待多久,就看政府那边的安排,他说时间定下来,再另外通知我们。”
逃避不可知的风险,的确是人之常情。
但是,诚舅舅他们的所作所为,让文岚再一次感受到深深的背叛。
文岚一想起作为爱新觉罗.文岚的所见所闻,便满心不是滋味。尤其是,陪着金老爷子造访关博睿的伯父家,见到了嫡亲的小舅舅时,文岚看到他们一家高高在上的姿态,想起盼着骨肉团聚的关氏兄妹,更是心里隐隐作痛。
当文岚在桌面上摆出家里人的合照,金老爷子指着照片上蓝蓝灰灰的人头像,逐一介绍家里人的近况。围坐在一旁的亲人们,迅速聚在一起,讨论着关氏兄妹的模样,低声感叹岁月的流逝。
而此时,文岚却清晰地听到坐在诚舅舅身旁的那个舅妈发出的一声嗤笑。
文岚扭头回看,那人却回了一个非常不屑一顾的冷眼。
即便是被大爷爷瞪了一眼,即便是被诚舅舅拍了肩膀,那人虽然有所收敛,可那股轻视依然溢于言表。
这情况,一直持续到当她听到金老爷子身家超过百万。
瞠目结舌的她,飞快地恢复了平静,然后变得长袖善舞,热情洋溢。
可惜,文岚再也有没有重见亲人的感动。
出了家门,金老爷子更是直接把那个诚舅妈送的衣服随手送给了保姆。
完全无视诚舅舅涨得通红的脸,金老爷子领着文岚,跟着大爷爷等人外出就餐。
本来按照金老爷子一贯的素养绝对不会做出当面打脸的事,但是那个诚舅妈前倨后恭的嘴脸实在难看,最关键的是她送得衣物实在太拿不出手,完全把文岚当成一个过来打秋风的穷丫头。
打狗还要看主人呢。
饭桌上,大爷爷提及遗产中分给关氏兄妹的那一部分一直由大爷爷掌管,收益则给了诚舅舅一家使用,既然已经找到关氏兄妹,那么从明年开始,全部收益将自家转到特定账户,留给关氏兄妹及其后人使用。
此话一出,诚舅妈脸色骤变:“人都没有见到,谁知道是不是真的。这么多年没有音讯,这突然间冒了出来,谁知道安得是什么心呀。”
大爷爷一拍桌子:“我分的是我金家的钱财,是我父亲带着我们兄弟辛辛苦苦打拼下来的,不是你刘家的钱,哪里轮得到你在这多嘴多舌。想多要钱,回去问你爸妈要去。要不然,就自己出门做事,自己赚去!”
一瞬间,满屋子的人噤若寒蝉。
事后,大爷爷悄悄与金老爷子抱怨道:“人心涣散,家就变成利益的争执点,而不是凝聚的地方了。当年,三弟去了,小诚就一直养在我母亲屋里。小博带着小萱离开了家,我父母又气又急,却怎么也找不着他们兄妹两人。”
“小诚变成我三弟唯一的血脉,变成我父母的寄托。所以,他们就格外看重小诚,生怕他受委屈。日子久了,我们也不知道怎么管教他了,重了怕生怨,轻了又没有效果。加上他过来这边的时候年纪还小,一直跟着这边的孩子们玩,唱得米国国歌,听得是米式舆论,信得是他们那一套,反而不太相信我们自己的仁义道德,更没听什么论语春秋了。你们不知道,他们啊,什么都听我们的,就连结婚都是先斩后奏。唉,你瞧瞧这像什么样子。”
“这些孩子,变得我们都不认识了。这,哪里还有一点我们华人的样子呀。”
大爷爷痛心疾首的模样,依然记忆犹新,可那诚舅妈的所作所为却再次刷新了文岚的认识。
不想去,就直接说不去,何必总使这些小手段呢。
妈妈他们想见是自己的血脉亲人,是自己嫡亲的弟弟,又不是某人。
文岚心潮起伏,一时之间难以平静。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节日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