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2 / 2)

盛芳 须弥普普 2373 字 6天前

他一面说,一面往里望了一眼,见到沈念禾坐在桌边,心中一下子就松了口气。

果然屋中人听得声音,搭着郑氏的胳膊,探出那一个瘦瘦小小的头出来看他,又关切地搭话问道:“三哥急着赶路,吃了饭不曾?”

另还道:“外头有汤,还有冷饭,我去生火给你热了来吃?”

便是平日里也断没有要这一位做饭的,况且裴继安正心中有鬼,此时哪里敢应,连忙摇头道:“我已是生了火在焖饭,一会换了衣服就去吃。”

口中说着,趁房中两人都在,便自怀里掏出那一个油纸包,打得开来,递给郑氏道:“路上避雨,见得有胭脂铺子,顺手便买了,正好给婶娘同沈妹妹平日里用着玩。”

他话一出口,便觉得屋中的气氛有些古怪。

郑氏抬眼笑着看了他一下,复才把那油纸包接过,往后让得一步,转而给了沈念禾,又问道:“今日是吹的什么风?怎的一个两个都买胭脂?”

裴继安一愣,往前转头看去,果然见那沈念禾面前的桌案上摆着一排五六只开了盖的盒子,当中小瓷瓶装的或白或红,正是水粉胭脂。

纵然隔了好几步远,依旧能看出那胭脂颜色丰浓,水粉质地柔白细腻。

更要命的是,那一排瓶身上或绘美人扑蝶,或画仕女卧石,离得最近的那一个图案竟也是仕女持扇戏猫,那猫一样的皮毛黄白相间,嘴边也是胡须翘啊翘的,翘得那般眼熟——不正同自己才买的那份一模一样?!

“这是哪里来的?”他惊问道。

郑氏回得很快,道:“处耘给你沈妹妹买的,怕是晓得从前说了错话,特拿来赔礼。”

听得这话,裴继安的脸都有些黑了。

他想起早间谢处耘若无其事地问自己讨要银钱,说去买点东西——却原来是花他的钱,倒挖他的墙角来了?!

第37章 喜好

沈念禾倒是半点没有作为墙角的自觉。

她心里挂着事情一天,构思了满肚子的说服之辞,本以为这一位裴三哥今日回不来,此时见得人,登时喜出望外,哪里有心思去管什么胭脂水粉——左右这东西她也不大会用。

郑氏就在一边催促侄儿道:“快去把衣服换了,小心伤风。”

语毕,她也不管裴继安的脸色,把他推回里边那一间房舍,自己又打前去厨房帮忙看火。

沈念禾在后头积极应和道:“我来给婶娘添柴!”

一副摩拳擦掌的样子。

郑氏原要劝她早睡,忽然想起白日里冯家人来问门的事情,只觉应当叫正主自己同侄儿说一声,便没有拦着,只道:“不要你搭手,你这新手烧火熏得人眼疼,待我拢一盆火星出来,去堂中帮你三哥起个炭盆吧。”

她也没养过女儿,沈念禾又个头小小的,还兼身世可怜,郑氏待其便同哄小孩一般,喊去起炭盆,那口气便似叫顽童拿了糖去门槛上坐着别挡道一般。

沈念禾也知道自己碍手碍脚,乖乖跟了出去。

因她手生,炭盆才起到一半,那裴继安已是换好了衣衫,从里头出得来。

郑氏尚在厨房,此间一时便剩得二人独处。

沈念禾特地拖张椅子过来放在一旁,问道:“三哥冷不冷?来此处坐着烤一烤手。”

她有心要旧事重提,然则早间才被对面人拿“寻不到彭知县”的理由敷衍了,自然知道对方十分不愿意。

虽不好逼得太紧,可眼见京城已经来了人,她也不能再听之任之,琢磨了一下,小声道:“三哥,印书的事情……若是衙门那一处出面不妥当,不如我自己另外去找个书坊来接罢?”

裴继安才坐得下来,还在犹豫如何好措辞说话,猛然闻得此言,心下一跳,连忙抬起头。

沈念禾却是低头道:“本是印来为我爹娘、外祖家中积攒福报,分润什么的却在其次,早些发卖出去才是要紧——衙门里头想要做事,怕是繁琐得很,三哥不好叫我为难,才没有直说……”

她不仅不好将自己对冯、沈两家怕是还留有大笔资财留给“沈念禾”的推测说得出来,还要小心瞒住。

毕竟事情不定,未必真有那许多银钱,便是有,也要财不露白。

裴继安此时是个君子,可谁又晓得泼天财富摆在面前的时候,他能否把持得住?

何必要去考验一个好人?

况且他不过是个飘萍小吏,随时会被人搓圆搓扁的,便是说得出来,又能如何?

倒还不如自家想了法子靠谱!

沈念禾先使一招以退为进,果然见得对面裴继安面露犹豫之色。

她心知有门,正要趁热打铁,备了一晚上的腹稿眼见就要滔滔而出,叫对方老实接受自己的“好意”,谁知话还未来得及出口,便听得那人歉声道:“并无什么不妥当……”

裴继安目光微闪,道:“正要同你说——公使库中并无什么不方便的,我明日就去召集工匠、学徒,等寻得人誊抄完毕,便可付梓,多则三十余天,少则大半个月,趁着此处印制装帧的时候,我一边带几份成书去国子监报备,批文一下,便可发卖……”

这一下大调头,转得沈念禾半点反应不过来,脑袋都有点发晕。

她忍不住问道:“早间三哥还万分不肯……这是怎的了?”

裴继安为了不去宣州做官,特拿沈家的事情来挡了尖枪头,这种隐秘,自然不能当着事主的面说得出来,只好道:“今日去得宣州城,郭监司特地说了筹银之事,我推脱不过,只好应下,本不想叫衙门占你这一处便宜,眼下却是无法了……”

这话虽然说得过去,却也有些牵强。

不过沈念禾的本意就是印书,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只要裴继安肯答应,便算是达成所图。

她知道这裴三哥嘴巴紧得很,不愿说的话,是怎么也撬不开的,也就不浪费功夫去刨根究底,只道:“我家那抄本极尽精善,乃是仿着燕刻本,等我书作一回,届时拿给三哥验看,若是得宜,不妨叫衙门照着样式来印。”

裴继安正心虚得很,自然无有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