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1 / 2)

盛芳 须弥普普 2957 字 3天前

又试泪道:“叫你爹泉下有知,不晓得会几多伤心。”

听得廖容娘这一席话,谢处耘简直暴跳如雷,抬手指着中堂的大开的门,怒道:“都叫你滚了,你是不长耳朵吗?”

他手中指着,头便自然而然地转了过去,正正对着走在当先,举着灯笼的沈念禾,一时面上神情都变了,显然十分吃惊。

里头廖容娘也察觉到什么似的,跟着看了过来,见得门口处站着一名身批鹤氅的少女,手中提着灯笼,虽是一身素袍,可眉目如画,仪态如竹,比之大家闺秀又多几分灵气,此时正微微蹙着眉。

“谁在外头?!”廖容娘见得门外不远处站了一个生人,也不知道对方听得自己同儿子说了多少话,又会不会往外传,登时紧张得不行,连忙把眼泪一收,厉声喝道。

谢处耘却是比她更为紧张,面上涨得通红,不悦地道:“你鬼鬼祟祟站在那一处作甚!甚时回来的?还不快进来,被风吹成傻子了不成!”

说话之间,后头郑氏也跟了上来。

她不过慢了五六步而已,其实已经把方才里头说的话都听得清清楚楚,此时却做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问道:“容娘什么时候来的?这样晚了,今夜就在此处住下罢?”

廖容娘见得郑氏,心中更有些着慌,又看向一旁的沈念禾,有心问她这少女身份,却又碍于儿子就在边上,只好把话咽了回去,想了想,道:“正念着你同裴三什么时候能回来,不想如此凑巧,今日就遇得——你这一处才到家,忙得很,我便不在这里添乱了,等过几日再请你吃席。”

又转头向着谢处耘道:“小耘,你送娘回去罢?”

谢处耘眼皮一翻,一口就要拒绝,然而看到边上站着的沈念禾,又是熟悉,又是陌生,只觉得心中恼羞异常,从未如此丢脸过,不愿再当着她丢人现眼,便一言不发出得门去。

廖容娘急忙跟了上去,还能笑着同郑氏告辞,道:“改日我叫人送帖子过来!”

两人一前一后,很快走得出门。

等人走得远了,沈念禾复才小声问道:“婶娘,这个时辰不好回宣州城罢?”

郑氏解释道:“谢家原本在隔壁巷子有个宅子,只是被族人收了去,后头你谢二哥他娘回来,特地找了你三哥帮着给要了回来。”

第140章 自夸

谢父走了之后,廖容娘改嫁,剩得一个谢处耘本是托付给族中叔伯,四处吃百家饭。

饭也不是能白吃的,廖容娘改嫁时虽然给儿子留了些东西,奈何谢家本身也不是大富大贵的,为着自己将来,自然要把金银细软都带走,是以原来的宅子便叫族人住得进去,作为交换。

等到廖容娘跟着郭保吉重新回了宣州,见得那些个族人并不似先前料想的一般悉心照顾自己儿子,自然不肯,只毕竟是前夫家事,不好叫郭家帮忙,正好见得此时裴继安已是在宣县衙门站稳脚跟,便寻了上门。

裴继安把谢处耘当亲弟弟一般看,即便她不提,也打算过一阵子出面,眼下见得廖容娘自己凑了脸过来,便借力使力,叫那族人灰溜溜搬了出去。

廖容娘在郭家掌了这些年的中馈,自己也有嫁妆,手中宽裕,便把那宅子重新翻新了一回,拟要给儿子将来娶媳妇用。却不想谢处耘知晓之后,十分生气,不但轻易不肯再回郭家,连宣县的谢家老宅都不肯回去了,自那之后,只剩廖容娘偶尔带着仆妇过来住上一二天。

此时郭保吉同长子去了京城,次子又在州学读书,剩得一个郭东娘在家,廖容娘说话做事都甚有底气,来宣县住几天也是寻常得很。

沈念禾同郑氏在屋子里说了片刻的话,却不见外头裴继安回来,奇道:“三哥人跑到哪里去了?”

郑氏便道:“怕是在外头收拾行李,你拿灯笼去给他照着路,我去厨房烧些热水来。”

沈念禾应声而去。

她出得正堂,却见院子里头那马车停得好好的,只不见裴继安,倒是前头大门虚掩,外头有人在说话,便举着灯笼走了过去。

还没走到门口,便听得谢处耘的抱怨声。

“问我读了什么书,又问我眼下做什么差事,还问我武艺如何……若是寻常时候,我也不会怎么样,偏那一天给她哄了几轮,气得不行,这才走的,也不似她说的那般甩手走了,说了衙门里头有事……”

又道:“三哥,你晓得我最讨厌旁人强逼我做事,她这般行事,哪里是把我当儿子?便是养条狗也要看看那狗喜欢什么样的吧!”

沈念禾虽是听得没头没尾,可联系前后,也大概猜了出来多半是那廖容娘不知怎的,竟是把儿子哄得回心转意,又叫回了郭家,还请了通判夫人上门做客,似乎是要打算把儿子给她相看。

谢处耘何等傲气,本来同他娘之间的关系已经如履薄冰,被那通判夫人乱七八糟一通问,便似点着的炮仗一般,不管三七二十一,撂梁子就跑了。

他娘前头好容易安抚好客人,后头却发现儿子又不肯再理自己,只好追来裴家。

以沈念禾看来,毕竟是亲生母子,况且这谢处耘同个纸老虎无异,他虽然回回闹得很大,嘴上说得十分厉害,好似同他娘廖容娘再不要来往了,可到得最后,还是会给哄回去。

外头裴继安显然也是这样想,他虽没有顺着谢处耘的话说,却也没有反驳,只道:“你已是能顶门立户的人了,怎的行事还这般意气用事?她做得再不好、再不对,也不能当着外人的面使脸色,等回头推了就是,叫旁人知道了,没得败坏你名声。”

同样的话,廖容娘说了,谢处耘就暴跳如雷,被裴继安这般换个说法教训,他却老老实实低头听训,只犹有些不平,道:“三哥,你不晓得,那妇人对我评头论足的,还给她女儿在屏风后头偷看——当我是个蠢的吗!这样的事情,叫人怎么忍?!都打到脸上来了!”

裴继安无奈道:“你难道怕她看?给她看上了,难道当真就要娶?”

谢处耘几乎要跳得起来,恼道:“三哥!”

裴继安便道:“既然最后也是不理会的,何苦闹得这样僵?你这般做事,叫我将来再有同州中的差事,就不敢给你去接了。”

谢处耘“啊”了一声,原本一肚子的委屈同埋怨全数被抛得开去,忙问道:“三哥这一处另有差事与我做?什么差?与张通判有关系吗?”

说到此处,转眼之间,已是仿佛换了一个人一般,急急道:“三哥!什么差事,叫给我去办吧!这一回去麻沙,廖大哥夸我做事胆大心细,很有三哥从前的手段!你不晓得,我就在那荣大哥家里住着,还晓得给他女儿买糖吃,又跟着他上街巡卫,抓了七八家盗印的,便是荣大哥也说我同三哥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一般,眼睛利得很,什么魑魅魍魉都别想占得了便宜!”

又自吹自擂道:“我晓得设卡查岗也有被人躲的时候,又不能随便上门去搜人家的书坊,便给钱叫荣大哥请当地道上的兄弟吃喝了好几天,又日日给他们派钱,但凡见得哪家雕版师傅偷偷接了私活,便要赶紧来报,果然没有一家逃过的,临到回来,麻沙里头都无一个刻版的《杜工部集》出来!”

他一面说,一面笑嘻嘻的,道:“三哥,你不晓得,我走之前不是听你的分派去那葵街的书铺上头卖书?家家铺子都不肯认数,仿佛打发叫花子一般要把我打发走,这一回回来,还没到家呢,就有好几家掌柜的过来要请我去吃席,另有那刘家书铺,原本眼睛长到头顶上,这一回围着我‘谢小爷’长,‘谢小爷’短的,那脸又皱,笑得同朵菊花似的,哎呦,看着笑死我了!”

又道:“想不到那沈念禾倒是有这份本事,便是麻沙镇,也上上下下都在说这书呢,只是我这一走,荣大哥那一处未必能撑得住多久,怕是用不得几天就会有人偷着雕版了,宣州那州学里头还有人知道我这一处在公使库,还有偷偷来问的,想叫我给他们弄几部出去……”

此时虽已入春,大半夜的,街巷里还是冻得厉害,谢处耘一边说一边跺脚,却还是说得高高兴兴。

裴继安给他拂了拂肩膀上的夜露,道:“你廖大哥说了,这一回差事你甚是机灵,我是要奖你的。”

第141章 傻乎乎的

谢处耘的得意之情,哪怕隔着一重门,也能从声音里透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