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姹飞快从伤心中抽离出来,她心头万般情思,皆化作了笃定且恳切的目光:“表兄至今没有娶亲,便是身边没有欢喜的女子,表兄觉得我哪里不好,我改就是了。表兄就当是可怜我对你一片痴心,你便娶了我,给我一个与你厮守的机会如何?我定会孝顺姨母,也会对妙姐儿好的,我想为表兄生儿育女,不想再待在宫里,不想再待在母后身边,天知道她会不会又生出什么心思来,要再坑害、利用我一回,求表兄接受我。”
康子晋面无波澜:“臣并无娶妇之心,这况世间男子无数,公主殿下若想再嫁,姨母与圣上定不会阻拦,姨母,会为公主殿下择一位良婿配之。”
梁姹死命摇头:“不,表兄不了解母后,若我提了再嫁,她不知又要将我塞给什么人。前一个,是冲喜,下一个,谁知又会是什么用途?总归我这婚事在母后看来,就是为致弟铺路的棋子,母后最在意的,是致弟,并不是我。”
一旁听着的栖桐不禁腹诽,这位长莹公主明明没少提过再嫁的事,不过她想嫁的对象,皇后娘娘不同意罢了。
而且这公主还疯疯癫癫的,这样一对比,怎么忽然觉得,那岳府小姐反倒与自家主子要相衬多了…
被自己这一联想吓到,栖桐连忙打住,眼观鼻鼻观心地继续站好。
那厢,梁姹还不死心地,在自顾自地恳求康子晋:“表兄,我是当真爱慕表兄,这么多年,我——”
康子晋极其不耐地截断她的话:“今日致弟大喜,公主殿下是否在席上多饮了两杯酒,神思极度混沌,才会这般胡乱言语?”
他后退两步,禀起手来:“臣还有事,先行告退。”
梁姹见他要走,又想跟上前去拽衣袍,可康子晋大步流星地,走得飞快,她连衣角都触不到。
情急之下,梁姹快跑几步到了跟前,展开两臂挡住康子晋:“表兄要去哪里?”
康子晋双目沉沉:“臣去入云阁,公主也感兴趣?还是说,公主又想像几年那样,派人去拆入云阁,抓人慰军?”
梁姹急忙解释道:“表兄可是怪我?那时是我太心急,吓到表兄了,我往后再不那样的,我——”
梁姹的话还没说完,康子晋脚下陡然一转,换了个方向离开,这回,梁姹再想追,童苏却死命抱住了她的腰:“殿下,奴婢求您莫要继续了,今日二皇子纳妃,这府里处处都是人,要是被人撞见您这样,再传到皇后娘娘耳朵里去,皇后娘娘保不齐真的要再为您择婿了,届时您再反抗也无济于事。且您是堂堂一国公主,何用追着男子跑?这样实在是有失体面。”
梁姹眼见着康子晋身影消失,她气得嘴角簌簌抖动,挣开童苏,扬起手就朝童苏脸上扇了一巴掌,颇有些歇斯底里地叫喊道:“体面体面,你就知道体面!本宫空有公主的头衔,实则孑然一身,处处受制。嗬,母后是真的偏心又狠心啊,她可以让致儿娶他心爱的女子,本宫却不能嫁给我心爱的男子,现在倒好,本宫哭诉两声,她便威胁我,要为我择婿,凭什么?凭什么都过得好,就本宫一个过得这么苦?!”
喊完这通,梁姹冷笑着,盯着半张脸红肿的童苏:“母后不是说过,今晚致儿必须在那萧嫦房里过夜么?你唤人给本宫看好了,不许他踏入彭慈月那院里一步!”
童苏捂着受伤的脸,忍痛劝道:“殿下,您何必要跟二皇子殿下过不去呢?二皇子殿下好歹是您的亲弟弟,他与彭侧妃也算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了,您该为他高兴才是啊。”
梁姹满脸阴气地笑:“母后这一碗水端不平,还要让本宫为他高兴?他的任务是登储即位,不是沉湎于软玉温香,我自然得替母后看好了,不能让致儿过于自得,否则他本末倒置了,可怎么了得?岂不辜负我们这些人的心血付出?”
童苏无奈,只得默默地应了。
*
入云阁内,送走了见面的人,康子晋独自留在雅间小酌。
槐娘敲开门,扭身走了过去:“侯爷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喝闷酒呢?来了这么许久,也不差人去唤奴。”
康子晋冲她摆摆手:“退下,让本侯一个人待会儿。”
槐娘极有眼色,当即便笑道:“是,奴省得,那奴便不打扰侯爷了,您喝慢些,可别喝多了,伤身。”
槐娘出去没多久,门又被敲响了。
这回进来的,是精心打扮过的荣施。
荣施穿着一身红红的石榴裙,更显得姿如秋水,冰肌莹彻,而重描的眼黛,又给她增了几分妖冶之感,但最引人注目的,还要数她胸前那痕丰盈的雪脯。
迎着康子晋的目光,荣施轻摆腰肢,款步姗姗地,朝他走了过去。
康子晋盯着她走近。
女子腮晕红潮,放下漆盘后,两手无措地交握着,足以见得她内心有多紧张。
“有事?”
荣施声如蚊蚋:“奴、奴特来伺候侯爷。”
康子晋眉梢一挑:“本侯…好像未曾唤你?”
荣施攥了攥手心:“是、是奴自愿来的。”
她倒了一杯酒水,端起杯,便往康子晋嘴边送。
康子晋并不给面子,直接避开那酒杯,往椅背一靠,眼尾流出几分意味不明的笑意:“你待如何?”
事已至此,既然踏出了第一步,就不容她再发怯了。
荣施思及此,定了定心神,大着胆子端着那杯酒,往康子晋身边靠了过去,甚至将脸也挨了过去。
前面的几步,都很顺畅,康子晋也不似是要拒绝她的靠近,可等荣施手里的酒杯就要抵到他唇边时,荣施腕间一麻,杯子一倾,整杯酒都洒在了地上。
不仅如此,她额头一痛,整张脸被坚硬的木质扇头抵开。
男人声音清冽,有如沉金击玉:“本侯让你碰了么?”
荣施心头难堪不已,一张描眉画鬓、堪比花娇的脸顿时委屈得不行。
她是做足了心理准备来的,哪里肯轻易退,便含着薄泪嘤声道:“侯爷,奴——”
男人倏地起身,荣施靠着的椅子没有支撑,便惊呼一声,重重摔在了地上。
这屈辱的姿势,反而把荣施心内的难堪给消除了,她不管不顾起来,一把拉住康子晋的手。
什么样的眼神最是恰到好处的勾人、哪些动作能引起男子的欲望、什么部位是敏感的…这些调情之术,荣施虽是清倌,却也是被迫学过的。
她玉颈微仰,檀口微张,单手抓住男人的手腕,眼中泪光点点,神色楚楚可怜。
这样自动送上门来的尤物,按说任何男子,都不会拒绝。
可就在荣施再度靠近,那猫儿一样的粉舌就要舔上男人的腕节,却听到一声冷嗤,而后肩头一痛,被无情踹到委顿在地。
荣施闷哼一声,捂着隐隐发疼的肩头,眼泪立时滑了下来,她一时柔肠百转,呜呜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