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婆子们无动于衷。韩母身旁的锦凤亦然。无论是才将韩母投注到她身上的视线,还是这一路来街上路人们的观望,以及差役的鞭打。打她或是韩母,她通通脸孔木然,无甚反应。只是挪脚,机械的一步跟着一步。
这一场祸事于韩母如置身地狱;于锦凤则犹有过之。
当年朝堂上,党派纷争形势复杂。爹爹为了避祸,放弃高位早早隐退。何曾想,人算不如天算!多年后全无征兆间,飞来横祸!一顶“莫须有”的帽子当头扣下。
只是四个字:通敌叛国。便让她师家万劫不复!
从来顺遂,鸿运高照的师家瞬时跌进泥地,命如蝼蚁。曾经的繁华,如烟云消散。
现在师府没了,韩府没了。爹爹问斩,娘亦自尽。二岁的齐哥同征哥身首异处。就是秦嬷嬷也早死了。
而爷,想到消失无影的韩奕羡,锦凤木然的表情龟裂。她面孔痉挛,眼里闪动着烈焰。
她不能死!
在未能确定他生死之前,她不能死!
绝对不能!
他是她的!
就是死,她也要将他带走!
※
同一时刻,同样雪虐风饕,寒意凛冽的康梁。在一条小道的路边茶棚,坐满了于往来间赶路疲惫,稍事歇脚的商客。
此刻,茶棚外冰雪严寒,茶棚里头却是热气蒸腾。小二拎着茶壶,穿梭来去前前后后的添茶。客人们啜着茶,暖着身子唠着嗑。嘈杂又热闹。
“听说了吗?昆城的师家,和永州的韩家都没了!抄家灭族!女眷们统统押往京城,听候发落!”
“是吗!兄台这消息打哪听来的?可是当真?永州韩家?莫非竟是那韩二爷的府邸?”
“自然当真!千真万确!此事昆城,永州无人不知!说来韩家也是冤枉!听说是那师家老爷在朝为官期间,通敌卖国。如今遭了清算,圣上震怒之下连坐了韩家。”
“如此,真是可惜了!想那韩家二爷,何等的人物!竟落得这样可悲的下场!”
“诶,我怎么听闻那韩家主染了心疾?说是犯了疯病,杀了府里的嬷嬷就连夜失踪了!至今下落不明。”另一人加入进来,颇是兴头的说道。
“是呢,没错!这个我也听说了。前段时,永州官府还寻了一阵。”又有一人凑过来,连连摇头言语颇多惋惜:“说甚么失踪,怕不是早已客死异乡。可怜一个疯傻之人,孤身在外,哪得活路。”
“唉,真真浮生几何!纵是人材锦绣,纵是万贯的家财,又当如何?这无常人世,旦夕祸福。谁又能预料到自己的身后事呢!”
“谁说不是呢?纵是天家,得遇生死亦无力回天。这不,皇后娘娘崩了,太子薨了。唉!”
“是啊!”
“那依小可之见,待国丧期满,估摸着皇上就要册立宁王爷为太子了。”
“当是如此没错,只那宁王爷命硬克妻,届时又有谁肯将自家的掌上明珠,嫁与宁王为妃呢?便是盛世的尊荣,泼天的富贵又能怎的?谁愿做那薄命的红颜,予身于那富贵塚!”
……
角落里的庭毅,望着他无知无觉的爷,心中恸意难当。一路听人谈论,府里发生的变故,他早已知情。
他的爷啊!
家破人亡,什么都没有了!
家业,哥儿,统统都没了!
老夫人总说卿夫人晦气,可明明卿夫人才是爷的福气!离了卿夫人,爷便丢了魂!
而那师氏,庭毅抿紧了唇,胸中怒火难平!照他看,那蛇蝎心肠的妇人,才是韩家真正的丧门星!
瞧她把爷,把韩家害到了怎生的田地!
现下,庭毅真是想想都后怕无比。若非他将爷提前救了出来,他的爷恐怕便要命丧黄泉!
更令他庆幸的是,先前为避师府,他只带着爷打尖,住宿都是寻了林子点燃篝火,将就着过。
他是无妨,横竖是已“死”之人,又有宁王给他弄的路条。完全是新的身份。
可是爷不成。
不想暴露爷的身份,就住不了客栈。而现在府里出事,爷的身份就更加不可泄露。
因着这般缘故,近段时间他的爷吃得苦头就更多了!为躲关卡,他不得不带着爷绕行远路,平白的多走不知多少的冤枉路。还常常要蹲守着,摸黑翻城墙。为此自免不了挨饿受冻!
偏愈靠近京城,关卡愈多。且守卫也益形森严。想要躲避盘缠,变得益发艰难。
看着被迫遮面,循着本能捧住茶杯取暖的爷,庭毅心疼得不行。唉,上京路难行!他的爷还不知要吃上多久的苦头!
唯幸他揣测得不错!夫人果然没死!亦果然与宁王相关。宁王能派人安置碧枝,那么夫人的行踪,往宁王身上查,必有收获!
“爷,你放心!庭毅一定替你找到夫人!”庭毅暗暗发誓。
他的爷什么都没有了,不能再没有夫人!
夫人是爷唯一的活路,是爷唯一的幸福!
第59章
小年后,没几日便到了腊月二十九。临除夕的这一日晨间,白泽奉主子之命领着人前来给清言家送年货。
清言望着满满六担包罗万象,应有尽有还特别名贵的年节礼,有心婉拒。上回在她病中宁王派程阳探病,给她捎来的东西已是十分的贵重。这一次则更甚之,而且数量实在太多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