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希望还有下一次!我不想我们为此闹得不开心,无谓的争吵。”
他停了片刻,话说得十分坦诚:
“你说得对!我心里对她很愧疚。这个你也一直很清楚,我并没有瞒过你。我也说过,我对她并不是全无感情。她陪了我五年。在我最苦最难的时候,是她陪在我身边。一心一意任劳任怨。我出车祸的那一回,是她默默的照顾我,为我忙前忙后尽心尽力。可我负了她。你该知道为什么!”
他摸摸她的脸,声音愈发的低:
“对她来说,我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坏人!再坏也没有!忘恩负义,凉薄无耻!所以小苒你别和我计较她的事。我给的再多,也抹不平我们给她的伤害。”
真话总是不太中听。
他向来不肯骗她。可有时候,她倒真希望他不要对她这样坦白!
这一番真话听下来,宋苒心里直犯堵很不舒服。偏偏她无言以对。因为他说的都是事实。在他最苦最难的时候,陪在他身边的确实不是她。而他出车祸,呆在他身边照顾他的也不是她。
他与迟墨在一起的五年,是她在他人生中缺席的时光。是他们回不去的过往!
“聿安,你心里是不是还在怪我?”
章聿安摇头。轻道:
“别傻了!没有的事。赶紧睡会吧,你精神不好需要休息。”
他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事实上,若非她今天表示不满,出声质问。他根本就不会主动与她说这些话。他不想骗她,也无法欺骗自己这的确是他的底线——
他不愿她对迟墨表现敌意。
宋苒仔细看了他几眼,微微笑了笑,带着些撒娇的语气说道:
“那你在这陪我,你也睡一会。”
“好。”
是夜。章聿安借着微光侧头看了会宋苒的睡脸。随后,他放轻动作轻手轻脚的起身,走出房间轻轻关上门去了书房。
他拉开抽屉拿出雪茄盒,自里面取了根雪茄点上。淡着脸孔坐在椅子里慢慢的抽。
因为备孕,他戒烟了。可今夜他想,他需要一支烟。
章聿安仰头靠着椅背,眯着眼望着缓缓上升的烟雾出神。脑子里浮现迟墨的脸。
削瘦,暗黄,她一直气色不好,有点贫血。因自小就没了父母,跟着年迈的外婆饥一餐饱一餐的长大,长期营养不良,人显得有些老相。她比宋苒小六岁,皮肤却远没有宋苒娇嫩。
她是打小吃苦的孩子,宋苒是娇养着长大的小姐,这是环境造就的差异。
而他是真的很对不起她,他欠她良多!他们在一起的那几年,起初,是章氏最难的时候,由于父亲决策失误,对当时投资的几笔项目风险预估不够,在上一次金融危机时没能躲过去,受到严重波及,损失巨大。最后不得不申请破产。
父亲承受不住,几乎一蹶不振。病了近一年。他身为家中独子,把家重新撑起来,他责无旁贷。一无所有,那就重头再来。迟墨就是那时候出现在他身边。最窘迫时,他甚至付不起她的工资。
事实上,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只有迟墨一个员工。她包揽了一切他无暇顾及的杂务。该她做的,不该她做的,她都做了。她是他召来的助理,但实际上,她更象他的保姆。
那时候,他就知道她喜欢他。
她每天都跟着他加班,忙到很晚。他们一起吃过很多顿的方便面,为换口味,他们也吃过馒头就咸菜,稀饭配烧饼。
而重新创业很难,他要做的事情很多,每一天都很忙。他压根顾不上关心她,更无心回应她的感情。她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后来事业走上正轨,接的单一日多过一日,要谈的生意越来越多。他成日忙于应酬,出席商务会谈。她就成了一个影子。在他回头的时候,便能看到她静静的呆在那里。
决定结婚,是在他车祸后。她对他实在太好。好到他于心不安。于是,他向她求婚。事实证明,那是他的一时冲动。害人害己。
章聿安闭上眼睛,脸色阴郁。
婚后,迟墨是想要孩子的。她那个人特别喜欢小孩,小动物,猫啊狗的。可他不想生。潜意识里的抗拒。实际上,他跟她房事都行得少。他对她燃不起兴头。
虽然这样实在卑劣。可那确是事实。他不能否认。他对她没有男人对女人的心思。他是男人,并不超脱。他也有男人近乎天性的劣根性。他也喜欢漂亮女人,喜欢有女人风情的女子。就象宋苒。
而迟墨,她的脸,她的身材都不是他喜欢的。她的性格他也不太欣赏。她在他面前总似乎有些紧张,对着他小心翼翼,甚或有点唯唯诺诺。他看得出,她对他感到自卑。她总是无条件的顺从他。就连离婚,她亦不曾哭闹过半句。她只是安静的接受。
可她这样却叫他难受,难受极了!他宁愿她开口骂他。
他想,有生之年,对她的愧疚,他是抹不掉了。给她账户打钱,是唯一能叫他感到好过一点的事儿。即使,他明知,于事无补于人不济,她根本不需要。
但就象他告诉宋苒的,他对迟墨并非没有感情。他只是给不了她爱情。对她没有那种男人对女人的心意。
他对她是家人般的感情。即便他们离婚,在他心底,他依然视她如亲。她过得好,他会为她高兴,也会安心一些;她过得不好,他会很难过。
听起来似乎很虚伪,但除了爱情,他真的原意付出他所能付出的一切,只要她开口,只要她需要。
可很显然,她不需要他这种关心。对此,她表现得很明显。自从离了婚,她便象消失了一般,再没出现过。纵使他给她的账户打钱,她也不曾有过任何回应。
而除了想让自己好过一些,他时不时给她打钱,其实也是想试探她的反应,想知道她现在过得怎么样?
但她的反应就是没有反应。
可他晓得,她住在别墅里。
父亲有几次去那小区里探望朋友,曾远远的看见过她。
本来想知道她过得如何,对他不是难事。但若她不想与他联系。他便不能过多的打扰她。何况,他也不太敢见她。他问心有愧!
章聿安闭着眼睛,任指间的雪茄兀自燃烧。许久没有动弹。
卧房内,宋苒睁着眼睛。暗夜里,她的脸色很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