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兴智的寝宫很大,但内寝室却很小,外间更像一座佛堂,许是担忧生活太安逸,而耽误了苦修佛法,显得有些清寒。
内寝有屏风,过得屏风,便是重重纱帐与帷幕,最里面才是龙榻,龙榻后面是一座飞天菩萨画像的屏风。
龙榻左首处有一面与人齐高的镜子,却并非铜镜,而是西域那边传过来的琉璃镜,虽然比不得后世的水银镜,但较之铜镜,要清晰太多太多。
此时龙榻之上,一方白布盖着玉妃的尸体,魏知报到了最后一层纱帐,便止步在外头,朝杨璟道:“杨大人,奴婢只能留在外面,杨大人自行进去,有些什么要问,或者要奴婢去做的,只管开口招呼便是...”
杨璟看了这太监一眼,也不急着入内,而是朝魏太监问道:“麻烦魏老公了,既是如此,便请魏老公与本官说一说这玉妃的身份来历吧。”
“玉妃的情况?”魏知报微微皱起眉头来,朝杨璟摇头道:“杨大人,王爷只是让你来查案,玉妃的个人履历属于宫闱机密,不可张扬,杨大人随意探听,不合礼仪,有不敬之嫌,恕奴婢不能告诉你...”
死者的背景调查,乃是最基本的几个部分,是如何都绕不过的,如果杨璟仅仅只是法医,那么他勘察现场和搜集证物就足够了,死者是什么来头,身份又起到什么作用,这些都是破案人员去执行的事。
可杨璟如今并不仅仅是法医,他也是追查案子的人,如果连死者的情况都搞不清楚,还查个什么查!
杨璟虽然不清楚这魏知报为何总喜欢给他脸色看,但杨璟并不想掺和这摊烂事,如今既然已经接手过来,便要追查到底,他也懒得跟魏知报拌嘴,直接了当地说道。
“魏公公,王爷让你配合我查案子,你顾及宫闱忌讳,也是情有可原,既是如此,本官只能去问王爷了。”
杨璟也并未恼怒,反而带着笑意,可魏知报却气得咬牙切齿,见得杨璟转身要往外走,也只要忍气吞声,压制心中恼怒,朝杨璟道:“杨大人留步,奴婢说与你知晓便罢,王爷难得歇息一下,杨大人就不要去搅扰了...”
杨璟不置可否地呵了一声,走回来道:“那便为难公公了。”
魏知报寻思了片刻,便开口道:“这玉妃本名高麝玉,乃是高相国的亲侄女儿,入宫时间虽然不长,但知书达理为人贤淑,颇得王爷疼惜,若非膝下无子,王爷说不得要册封她为王妃的...”
“原来是高氏的人...”杨璟心中如是想着,见得魏知报将玉妃无法生育的事情都说了出来,知道他没有隐瞒甚么,也就点了点头。
这魏知报能够成为段兴智身边的大太监,也不是简单之辈,虽然只是简单的几句话,但里头的信息量也不小。
高麝玉乃是高泰祥的亲侄女儿,段兴智又将高泰祥的女儿高采芝册封为郡主,以高氏把持朝政的背景,将高麝玉册封为王妃,那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可玉妃又不能生育,这一条又无法让她成为王妃,而段兴智对她却又格外宠爱,诸多王妃给段兴智庆祝龙首关大捷,段兴智却偏偏临幸玉妃,受到惊吓之后,也是玉妃陪着段兴智,可见这玉妃对段兴智有着别样的吸引力了。
杨璟将心里的念头先压了下来,丢下魏知报,便掀起纱帐,走进了内寝之中。
宽大的龙榻上,一方白布遮盖了玉妃的尸首,杨璟查看了龙榻四周,因为铺着地毯,也没留下什么足迹,杨璟又将龙榻周边的环境都观察了一番,这才将物证勘查箱轻轻放在一旁,掀开了白布。
这才掀开白布,杨璟便知道玉妃究竟为何能够如此吸引段兴智了。
虽然充满了死亡的苍白,即便如今尸骨已寒,但杨璟不得不承认,玉妃是个极其诱人的女子。
且不论她的为人或者个性,单凭这身段,便足以让男人为之疯狂,这世间有一种女子,妖媚便如天成,仿佛前世就是勾人心魄的狐狸精,无关品德,而是老天塑造出来的。
许是事发之时,玉妃与段兴智正在缠绵,她的身上并没有任何的衣物,玉体鲜活,体毛清淡而稀疏,那如雪的肌肤上,并没有明显的新鲜伤痕,胸腹臀部以及大腿内侧,倒是有着不少陈旧性的抓痕和淤青,可见早几日她确实与人疯狂荒唐过。
这玉妃也才十**岁,杨璟询问过魏知报,她也未曾得过什么疾病,毕竟选秀入宫,是经过宫内女官的检查,身体不好的通常不得入宫。
杨璟也曾怀疑段兴智神志恍惚,说不定在交合的过程当中,无意捂死了玉妃,甚至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可但凡被衣物等软物捂死之人,会导致双眼凸出,面色赤黑,口鼻流清血水,粪门突出,阴门张开,而玉妃却没有这样的迹象。
杨璟详细检查之后,又摸了摸尸温,又抬了她的手脚,活动关节等,而后将她翻了过来,查看了尸斑。
玉妃没有被扼死或者毒杀的表征,初步判断应该是惊吓过度而死,至于她是否有心脑血管疾病,惊吓过度之下,引发了隐患才暴毙,还需要解剖来验证。
不过身为段兴智最疼爱的妃子,又是高氏的人,杨璟并不认为自己能够解剖玉妃的尸体,段兴智也是因为担忧阴灵作祟,生怕自己受到迫害,否则根本不可能让杨璟如此验尸。
死因确定是惊吓过度之后,杨璟需要考虑的下一个问题便来了,到底是甚么东西,把玉妃给活活吓死了,难道真的是杨氏乳母的鬼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