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且与苍生共一战(上)(2 / 2)

“龙袍是在郑王府给搜查出来的,然而,这件龙袍所用的绣娘,却是你们陈王府的,而且,你们府中的绣娘已经全部招供了,你们要不要听一听?”昭后询问。

还需要询问吗?

根本不需要询问。

任何人都知道,皇后想要办的事情,肯定早在这之前就办妥了。

郑王又发出一丝轻笑。

郑王妃回头看着自己的夫君,所有呜咽声都堵在了喉咙里。

她不傻,她自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她也跟着笑了起来,然后站了起来,抬起手弹了弹自己的裙子上的灰尘。

她不再说话,不再哭泣,不再哀求。

而是站了起来,挺直着胸膛站着,以张家小姐的傲气,以郑王妃的庄重,站了起来。

如果已经知道死亡没有办法改变,那么,最好的方法,就是从容的走向死亡。

张家的人在角落里看着自己的爱女。

群臣看着他们,眼底露出一丝叹息。

而后,在黑压压的臣子中,一个人站了出来:“皇后,请您慎重。”

林思礼的口中发出一声低呼:“师傅。”

她刚刚拜的师傅,那个被所有人称为钟阎罗的钟罗。

谁都不会想到这个时候还有人能够站出来,但是当他站出来之后,所有人都知道,只有他,会站出来了。

昭后道:“钟罗,退下。”

“退下”二字,已经足够说明昭后的态度,她还是珍惜这个人才。

然而,钟罗却依然站在那里,看着昭后。

从昭后开始处理政务开始,他就跟着她,最开始的时候,他从来不认为这个一直被昭帝捧在手心里的女人能有什么本事,但是,当他接触的越多,就可以分明的感受到,那看似平常的决策下,确实是一个非凡的决策者。谁都不知道一个毫无根基的女人当政,要平衡各方的势力,是多么的困难,而要让各方的势力归顺,又需要多大的能力。

然而,她花了四年时间,办到了。

钟罗对着眼前的妇人弯下腰:“皇后,按照臣和齐王的交情,微臣认为,齐王是做不出这样事情的人。”

昭后看了他一会儿,到:“如果他真的做出了,你待如何?”

钟罗抬起眼睛看了昭后一眼:“臣愿意,和齐王府的人同死。”

昭后拨动着手中的佛珠,然后,开口道:“那好。”

她吩咐道:“将这三个王府的所有人和钟罗全部关押入死牢,半月后,带到神陵伏诛。”

三大王府,一夜颠覆,宛如当初的梁王府。

——

半月后。

覆雪城外,神陵路前。

巨大的天堑于山川间纵横,连绵的神陵就在眼前。

神陵是昭国的每个帝王安葬的地方,而每当有帝王驾崩,神陵便会自动打开一条小道,来迎接送葬的队伍。

而神陵相对的,却是那纵横在土地间的无边深渊,一眼看下去,都是缥缈的雾色,隐约仿佛有腐朽的气息在跳动。

而在前往神陵的大道上,此刻,却有滚滚的车轮在前行,数万兵马夹道列兵,覆雪城内的百姓也三三俩俩的来了大半。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得落到那在大道前面那上百辆囚车上。

最前面的,是最大两辆囚车。

冬日的风割在脸上,带着隐约的疼痛,行了这么久,马车内那些娇养的姑娘们,脸上和手上都已经被那风霜给划破。

林逸和林启两兄弟将林思文,林思礼,齐王妃挡在身后,抱着林云,迎接着那猎猎的风。

齐王不在,他们是林家的男人,自然要承担相应的责任,即便此刻,这些责任只是挡一下风霜。

周科看着对面的林启和林逸,然后也将周燕和给挡在了身后。

郑王妃站在囚车里,对着对面的齐王妃挥了挥帕子,骄傲的道:“看到没有!瞧瞧我儿子多厉害,一个人就将咱们母女两个给挡住了,哪像你家的儿子,干巴巴的!”

齐王妃坐在囚车里,看着对面的妇人:“那是你儿子胖!你看看我们,风吹来连头发都没吹乱,再看看你,那发那脸,哪里比得上我们?”

郑王妃一愣,微微的怒,然后手一掏,竟然从自己的袖子里掏出了一面小铜镜,对着自己照了照,然后迅速的从自己的袖子里再掏出了一个胭脂盒子,对着镜子抿了抿,擦了点在自己被风吹的粗糙的脸上。

齐王府的人在对面看得目瞪口呆。

这个时候,竟然还……

郑王妃“哼”了一声,甩了个白眼给他们瞧,然后转过头看着身边的男人,俏生生的问道:“夫君,你瞧瞧我好不好看?”

其实,也算不得多好看。

被风吹得粗糙的脸颊,已经开始蜕皮,没有脂粉点缀的脸,可以看见眼角那一层层的皱纹,她站在他面前俏生生的问她,依稀还是那十七八岁的模样。

郑王笑了笑:“好看。”

郑王妃的脸上便露出甜蜜的笑意,然后对着对面的齐王妃道:“听见没有!好看着呢!那像是你,粗糙多了,你那简单的头发模样也吹得乱,也就奇怪了!我夫君说我好看呢,你的夫君呢?他哪里会像我夫君那么贴心?”

齐王妃一听,看着郑王妃那得意的嘴脸,四处一看,没找到东西,干脆将自己的鞋子给脱了下来,然后一下子扔了过去:“你这个不要脸的!当初追着我家夫君干嘛?”

一只绣花鞋就这样朝着郑王妃扔了过去。

然后,郑王伸手一档,将那绣花鞋握在了手中。

所有人看着郑王那手中的绣花鞋,脸色顿时都有些不好。

“放下!”齐王妃和郑王妃顿时怒道。

郑王看着这两个女人,然后又看了看齐王妃大冬日露在外面的脚,然后,对着林逸道:“林逸侄儿,接着。”

林逸有些尴尬的伸出手。

郑王妃顿时梗着脖子道:“谁说我追着你们夫君了?!我那是不甘心,就你那模样,也配抢得过我?我家夫君人才出众,细心温柔,现在他站在我面前,我都不会看他一眼。他那个糙汉子,也就你的眼光看得上!”

齐王妃一边穿着自己的鞋一边骂道:“那是我家夫君看不上你!你放心,你在涂抹多少的胭脂,她也不会多看你一眼!”

“你给我等着!刘淑娴!”

“等着就等着!张袖!”

……

这便是女人间的战斗。

郑王府和齐王府的儿女都看着自己母亲的样子,默默的撇开了眼。

真的,好丢人呀。

但是,又如何呢?反正要死了,还怕丢人干什么?

冬日里都是萧瑟,寒风吹来,一眼看去,漫山遍野都是枯枝败叶,而在高高的山顶,却堆簇着一层层的素蕾。

又是一年梅开日。

神陵高耸在面前,通往神陵的大道面两边,官兵站在青杉下,看着这一辆辆通往死亡的囚车。

昭后披上一件厚厚的披风,站在神陵前的王座前。

她看着马车在面前停下。

齐王府和郑王府的人都被赶了出来,一排排刽子手站在那里,如刀。

看着那刽子手,郑王府旁支的一个小姑娘顿时吓得哭了起来。

然而,她的哭声刚刚发出来,那边,郑王妃已经一巴掌给挥了过去:“闭嘴!”

那个姑娘顿时被打的一抽。

郑王妃冷傲的看着她:“拿起你的骄傲来,别丢了我们郑王府的脸!人在做,天在看,你给我立稳当了,来生,又是一个好模样!”

那个小姑娘咬着嘴唇看着她。

郑王抬起手,帮着郑王妃理了理她的头发,郑王妃抬起头,对着郑王甜甜一笑。

齐王妃皱眉道:“要都要死了,别做这个样子!”

郑王妃横了她一眼:“偏要做给你看!你能把我怎么样?!”

齐王妃站在那里,然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忍了。

昭后站在高处看着他们,并没有说一句话。

楚江流的声音响了起来:“行刑!”

士兵走过来,将他们全部都给推到了砍头台前。

郑王妃直起身子,对着齐王妃吼道:“刘淑娴,来世,咱们再来一起打一架吧!就别投生到没血脉的人家了,那样我会不过瘾。”

齐王妃隔着风吼道:“没血脉我也没怕过你!”

两人对着吼,吼完,却又相视一笑。

有时候,和解,不需要理由。

在死亡面前,陈年旧事捞起来,也不过残渣,咀嚼起来也没有任何的味道。

林逸看着身边的林云,问道:“云哥儿,怕不怕?”

林云站在那里,摇了摇头,看向远方。

“我不怕,我只是,想念姐姐了。”

林逸笑道:“游思会和咱们在一起的!我们一家人马上就可以团聚了!”

“嗯!”林云狠狠的点了点头。

苍苍的天空,飞云压下,寒气逼人。

刽子手一压,将他们,押入断头台前。

造反的王族,必定要在神陵前行刑的。

他们闭上眼。

人在做,天在看。

一声高呼传来:“行刑!”

刀举起。

所有人看着那冰冷的刀刃。

断头台前,三个王府,近千人。

一刀下去,千人性命尽归黄土。

“刷——”

刀砍下。

“咔嚓——”

上千把刀,竟然在此刻齐齐断裂!

断裂的刀刃在眼前折断,然后,“当”的一声落在地上。

青杉之上有风而来。

一人声音也随着而来。

“苍生何辜?何必杀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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