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是把谢慎放到衮衮诸公的对立面上去,便是把谢慎驾到火上烤。
问题是谢慎本身并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借诗明志而已,却被杜康这厮抓着不放,甚至是借题发挥。
现在谢慎有些骑虎难下了。
要知道除了他们这些新科举人,能够参加这次宴会的官员都是有头有脸的。
刘巡抚、薛布政使、陈提学、季少卿,还有各个致仕的浙省官员。这些都是上位者、肉食者。
谢慎的本意是站在新科举人的出发点,表达建功立业的愿望,是积极向上的。
但经由杜康这么一说,竟然隐隐有肉食者鄙的意味。
这要是不解释清楚,误会可就大了。
谢慎冷笑一声道:“杜同年此言差矣,谢某只是说吾辈读书人应当致力于为陛下分忧,心忧庙堂社稷,却是并没有表达对诸公的任何不满。杜同年这么说,难道是因为杜同年心中是这么想的?”
“你!”
杜康经试选的就是春秋,论嘴上功夫他自认为不会比谢慎差,可现在竟然隐隐落于下风。
“谢解元既然说没有讽刺诸公之意,何不再作诗一首解释一番?”
“依本官之见,恐怕不必了吧。”
陈方垠陈提学沉默,薛布政使薛举亦是沉默,就连陆渊也保持着沉默。
谢慎想不到第一个站出来替他发声的竟然是没有任何交情的鸿胪少卿,也就是这次乡试的主考官季安。
讽刺,真是讽刺啊!
薛举就算了,但要说陈提学和陆渊,哪个都比鸿胪少卿季安更应该站出来吧?
不管他们有什么理由,总归是叫谢慎寒心了。
杜康虽然对谢慎怀恨在心,但本次主考官都发话了,他还能说什么?
愤恨的挥手回到席间,他兀自端起一杯酒来一饮而尽。
言志诗比拼的就是一个气势,现在谢慎当先吟诵出一首好诗来,把气势占去了大半,杜康便是再作出一首诗来也势必要被谢慎压上一头。
何况在杜康看来,这谢慎一定是早有准备,等季大人宣布鹿鸣宴开始他便一举把准备好的诗吟诵出来以邀取声名。毕竟举人就已经获得了做官的资格,谢慎以此诗明志,既可以赢得一个志存高远的名声,又可以在诸位大员心中留下个深刻的印象,可谓是一举两得。
杜康如果硬要作诗,临时作出的诗肯定无法与谢慎所作相比,反倒是落了下风。
没有绝对的把握,最好的选择就是按兵不动。
鹿鸣宴可不只有赋诗这一环节,杜康相信只要他悉心留意,一定可以等到谢慎犯错,进而将风头夺回来。
杜魁首心中这么想着,内心的不平稍稍压下。
随着鹿鸣宴的深入,开始还有些拘谨的众举子纷纷放开了手脚开始放浪形骸,颇有几分魏晋名士的意味。
谢慎起初是不想这么放浪的,但挨不住众人皆是如此,他若是不为所动倒是显得举世皆浊我独清了。
不过有一点谢慎却是不屑的,那就是无休止无底线的八卦。
想不到浙省这些新科举人也都是兼具少女心啊。
正所谓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不少陈芝麻烂谷子的往事在这些新科举人口中描述的绘声绘色,倒也是奇了。
谢慎摇了摇头,兀自感慨,不愧都是读书人嘴皮子上的工夫就是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