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明府担忧甚么,不过我今番去是为了公事,一路王士肃也不敢对我如何,若因为他胡搅蛮缠插科打诨,让人犯走丢了,或者出个甚么岔子,便是府尹大人也饶不过的……”
“等交了差事,小人便离开金陵,他便是鞭长也莫及,又能奈得我何?”
其实李秘也是担心简定雍好心办坏事,他正愁着如何去南京寻那吕坤,眼下是瞌睡了便有人送枕头,跟着张孙绳等人出发,也不知省却了多少麻烦。
当然了,查访吕坤的事情,自然不可能让简定雍知晓,所以李秘也只好编造了一些善意的谎言。
简定雍知道李秘是个有本事的人,便是张孙绳不提这一茬,往后李秘也会让宋知微的理刑馆给调走,明知道李秘并非池之物,眼下又岂能不趁机烧一把冷灶。
虽说里头有着自己的考量,但到底也是发自真心为李秘担忧,所以言语间也流露出真心实意来,好在李秘也能够感受到,也足够了。
“我知你艺高人胆大,但这些个世家子惯会整治别个,你好歹也是要多留个心眼,我虽然只是个知县,但王世贞王侍郎也算是我半个座师,今番便修书一封,与你带去,实在调和不来,便拿了这信去找他老人家说话吧。”
李秘也没想到,王世贞竟然还是简定雍半个老师,眼也难免流露出讶异之色来。
简定雍见此,也有些自嘲:“怎么?看不起本县么?”
李秘赶忙摇了摇头:“小的岂敢……”
简定雍也摆了摆手,朝李秘道:“无碍的,王师桃李满天下,整座朝廷的官员里头,五个便有一个要尊称他一生王先生,这信我也是厚着脸皮写,至于他老人家还记不记得我,念不念这份情,看你造化了……”
李秘心里也是哭笑不得,终究还是袁可立的信好使,不过人堂堂知县,能对你这么个捕快这般挂怀,也算是仁至义尽了,李秘也很感念这份恩情。
“那小的先谢过明府了。”
简定雍也不多说,写了信之后便打发李秘回去,也不用点卯,更不用操心人犯押送之类的事情,让李秘回去歇半天,午后便与张孙绳等人汇合,一并启程。
李秘回到吏舍之后,秋冬便迎了来,听说李秘要去金陵,顿时有些难过起来。
李秘也知道她的心思,虽然自己只是个捕快,没资格带奴婢,但总不能把秋冬一个人丢在县衙里,让她去项穆府,倒是个不错的落脚之地。
只是秋冬却不乐意,朝李秘摇头道:“秋冬这二十年颠沛流离,如货物一般让人推来推去,眼下碰到李大哥,再不想被人丢开,若李大哥真要送我走,也别送去项府了,奴婢自家回吴将军那处便是……”
秋冬平日里可是百依百顺,不敢有丝毫违逆的,此番想来是真的想追随李秘。
李秘见得秋冬泫然欲泣的可怜模样,心也是不忍,只好摇头苦笑道。
“带你去可以,但苦头是你自找的,可别怨我。”
秋冬听得李秘松口,赶忙抹掉眼泪,脸笑容如同夏日里绽放的花儿一般艳丽。
李秘与秋冬休整了一番,便有人过来请,却是罗儒望身边的圣裁者米迦勒。
这红毛鬼与李秘是不打不相识,对李秘也是友善,也可能是罗儒望叮嘱过他,此时他对李秘也是毕恭毕敬。
李秘早已让秋冬换了男装打扮,与简定雍打了个商量,便给秋冬置了一套衙役的行头。
秋冬身量颀长,相较寻常女子丰腴一些,平日里粗手粗脚做事,也颇有几分英朗之气,装扮起来,倒也没太大的破绽。
王士肃见得李秘前来汇合,不由心头大喜,本以为李秘要做那缩头龟,没想到李秘竟还真敢来!
倒是他身边的郑多福,一眼便看穿了秋冬的装扮,只是与先前不同,她对秋冬已经没有了那种亲近感,形同陌路一般,想来已经将秋冬划归到了李秘这边来,往日的情谊也没了。
毕竟她是郑贵妃的堂亲,那是国亲家里的大小姐,秋冬不过是吴白芷的贴身丫鬟,初次见面难免有些“他乡遇故知”的感觉,如今却是没有了。
李秘也没多作计较,大大方方与张孙绳行礼,又与罗儒望寒暄,待得县衙方面将浅草薰和厄玛奴耳等一干人犯押入囚车,大部队也缓缓往北,往应天府路了。
李秘望着渐起的烟尘,再看看时不时会投来眈视的王士肃,心里却只有一个念头,今番到南京,一定要找到吕坤,彻底搞清楚王佐和群英会的底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