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义和王安都已经离去,或派人将圣旨送出宫去,让户部等有司颁行,亦或者去联络首辅赵志皋,又使人与礼部和内务府等提前支会,要给万历皇帝冲喜,各自忙碌去了。
李秘守在偏殿里头,还给沈一贯加了一条毯子,这沈一贯没多时醒来,也是摇着昏沉沉的头,过得许久才缓过来,见得自己身一条毯子,也是迷糊,而后陡然醒悟过来,顿时惊悚道。
“那刺客呢!”
李秘似笑非笑地看着沈一贯,缓缓从椅子站起来,走到了沈一贯的面前。
他可以从沈一贯的眸光之看出惊惶,想来沈一贯也知道,这里没别人,对李秘也是警惕,可见他是知道李秘动的手了。
或许他看不清李秘的面目,但从李秘衣装和身影,或者气味,都该是想得起来,是李秘把他弄昏的!
李秘也没有隐瞒的意思,蹲到他的面前,朝沈一贯道:“沈大人,这皇宫大内,哪里有甚么刺客,您操劳政务,一夜未睡,到了这里小憩了片刻,下官怕您着凉,便给您盖了条毯子罢了。”
“你……你到底是甚么人!”沈一贯自是不可能相信这样的鬼话,他到底是阁臣,底气还是有的。
李秘却不紧不慢,也不隐瞒:“下官乃是南直隶理问所副理问,忠勇校尉李秘。”
“李秘?你是李秘?”李秘的官职是破例授予的,是皇帝直接支会内阁下发到吏部的,这样的授命也是不太常见,沈一贯自是印象深刻的。
不过李秘的官职与他沈一贯相差实在太大,李秘又是有恃无恐的神态,沈一贯难免有些恼怒。
“你一个小小副理问,混在内宫作甚!还不快出去!王公公和田义公公呢?本官的圣旨又在何处!”沈一贯到底心挂着那一封圣旨,眼下两手空空,也是焦急起来。
“沈大人问题倒是很多,下官是入宫面圣来的,恰逢龙体不适,下官又略懂歧黄之道,两位公公便让下官留下来做个参详罢了,至于两位公公,已经出去办差,沈大人说的圣旨到底是甚么东西,也不是下官有权知道的……”
李秘如此一说,沈一贯也是跳了起来:“你胡说!是你抢走了本官的圣旨,本官认得你身气息,袭击朝廷命官,抢夺圣旨,这是杀头灭族的大罪,你可是晓得!”
李秘故意冷了脸色,朝沈一贯道:“沈大人虽然是阁臣,但也不能平白污了下官的清白,大人也知道这是杀头大罪,没有证据,又岂能随意往下官头栽,莫不是沈大人觉着下官人轻言微,可以随意欺负不成!”
李秘做出这态势来,沈一贯也哑口无言,因为他确实没有证据,于是他便转移了方向,朝李秘道。
“本官要进去面圣,你且让开!”
李秘干脆坐了下来,翘起腿,朝沈一贯道:“适才下官也说过,下官留在内宫,是协助御医陆济照料圣的,没有两位公公领着,便是皇后皇子都不能随意进入,难道沈大人觉着自己皇后还要尊贵不成!”
李秘如此一说,沈一贯也是怒了,没想到自己这么一个堂堂阁臣,竟然让一个从七品副理问拦在了门外!
那圣旨是他花费了大代价,才说服了赵志皋等人,送回来给圣,往后自己能不能成为次辅,甚至是首辅,便靠着这封圣旨,又岂能让李秘坏了大事!
“本官有要紧事要拜见圣,事关国计民生,又岂是你能阻拦的,还不给本官滚一边儿去!”
沈一贯作势要走,李秘却只是翘腿坐着,朝沈一贯道:“沈大人想要进去便进去吧,不过下官可要提醒一下沈大人,皇适才吩咐两位公公去内阁,无督促内阁诸位大人,将圣旨下发有司,为了此事也是劳心费神了一会儿,刚睡了下去,沈大人若是打扰了皇,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你胡说,圣这么爱财……”沈一贯也是被李秘气昏了,此时刚说出口,赶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慌乱改口道。
“我是说……我是说圣这么爱才敬贤,又怎么会怪罪与我!”
李秘也哼了一声道:“沈大人还真是底气十足,若大人真这么觉着,便进去试试啊!”
“进去进去!”沈一贯绕过李秘,便要往内殿走去,然而走到了内殿门口,他却终究还是犹豫迟疑起来。
李秘或许是诓骗他的,但眼下圣旨没有了,进去面圣的话, 必然要实话实说,难道说自己被人打昏,抢走了圣旨?
圣旨被抢走已经是好事变坏事,若再往皇那里闹,只怕要变得更坏,而且适才李秘已经暗示,皇已经督促两位公公到内阁去催促圣旨的颁行,木已成舟,沈一贯不可能体会不到其的意思。
李秘看着沈一贯驻足殿门前的背影,心里也有了七八分的把握,便走到前头去,朝沈一贯道。
“沈大人,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不想当首辅的官也不是好官,但为人在世,无论求财还是求权,终究要有些底限,百姓都没有了,你当官能管谁?”
李秘的话看起来莫名其妙,但他相信沈一贯是听得懂的,他能够从沈一贯的神色之看得出来。
沈一贯直视着李秘,带着些许惊,又带着一些迷惑,仿佛在怀疑,李秘分明只是个从七品副理问,为何能在这深宫之教训他这个阁臣!
然而这个时候,殿门打开,一个小太监朝李秘道:“李大人,皇让您进去说话……”
这时机实在是太微妙,沈一贯不由眼皮一跳,退到了一旁,再也不敢说些甚么。
李秘看了沈一贯一眼,而后朝那小太监道:“小公公,沈大人公务繁忙,也不便久留,两位大公公不在,劳烦你送沈大人出去。”
如此说完,李秘便走进了房,沈一贯也果是顺从地离开,王安和田义所担心的那些事情,终究还是没有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