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秘一头扎入故纸堆,心里早已做好了通宵鏖战的准备,然而这才没多久,他便看出了端倪来!
因为一个人的名字出现得实在太过不合时宜,那便是魏忠贤的名字!
虽说他已经是惜薪司的大太监,然则也不太可能当甩手掌柜,许多事情还是需要亲力亲为的,尤其是这种跨部门的差事,他不出面,其他太监也做不来。 !
按说他的名字出现在账簿,该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然而今年普降暴雨,木炭转运受阻,惜薪司焦头烂额,入冬之前本该是惜薪司拼命赶进度的时节,魏忠贤却三番两次来军器局调用石油原料!
虽说已经有了石油开采,但石油是不能直接用来当燃料的,因为石油燃烧会产生大量烟雾,而宫所用木炭必须无烟无臭,石油只是辅助引火之物,魏忠贤调取的用量,早已超出常理!
魏忠贤虽然躲在了宫里头,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李秘当即便来到了惜薪司衙门,调取了石油的流向案卷。
这魏忠贤也是个狐狸一般的人物,石油流水账也是做得漂漂亮亮,看不出甚么猫腻来。
但里头却大有章,如绝大部分的石油,都交到了一个人的手里,而这个人,根本不是近侍牌子,只是惜薪司的典簿!
虽说宫里头的宦官,大家都管着叫太监,但事实到底是有些差距的。
这些太监之,刚进宫的只能当典簿、长随或者奉御,表现出色便会被升迁为监丞,监丞再往是少监,少监头才是太监。
所以说不是每个宦官都能被称之为太监,太监最早是尊称,特指的是宦官之的大头子。
大明朝重用宦官,最高峰的时期,太监多达十几万,除了司礼、内官、御马等十二监之外,还有惜薪、钟鼓和宝钞等四司,以及兵仗、银作等八局,统称二十四衙门。
除此之外,内府还有供用诸库、甲字等十库,以及御酒、御药等房,再加盔甲、安民等厂,太监又提督东西两厂以及京营防务,更漫提二十四衙门的太监还会被外派,成为镇守太监,以及各地织造、市舶司等等,还有出宫采办以及粮税矿税关隘等等。
可以说太监已经涉及到了大明皇朝的方方面面,无论是京畿还是地方,到处都有太监的身影。
在这些太监之,一名典簿如恒河之沙那般不起眼,而石油这等管制违禁之物,最后竟然都交到他的手来处理,又如何让人不起疑?
“这个赵弼辅如今何在?”李秘指着名册,朝惜薪司的太监问道。
惜薪司的太监那可都是近侍牌子,对内廷实在太了解,越是了解,便越是清楚李秘的能量,又岂敢怠慢。
他们都是寻常太监,根本不可能接触魏忠贤的核心机密,也不可能替魏忠贤隐瞒一些甚么,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该隐瞒甚么。
更何况李秘还带着太子殿下,他们又岂敢扯谎,当即便朝李秘道:“殿下与公爷稍候片刻,我等立刻去找了此人过来。”
朱常洛有些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诸多太监便小跑着离开,然而却久久不见来人,过得小半个时辰,那惜薪司少监才脸色苍白地走进来,朝李秘和朱常洛如实禀报道。
“殿……殿下……公爷,咱们司里……查无此人……”
“甚么?!!!你再说一遍!”朱常洛为了儿子朱由校,这几日食之无味,睡不安寝,嘴角都急出了燎泡来,几番周折,满以为能够替儿子洗刷冤屈,谁知道这一波三折,各有乾坤,每次都给了一点希望,但很快又陷入绝望。
眼看着要追查到底了,却是查无此人,你让他如何能再忍下去?
“甚么叫查无此人,这赵弼辅分明是你惜薪司的典簿太监,如何能查无此人!”
朱常洛是在军待过的,吃空饷的现象在军队里头倒是常见,可宫太监整日里需要调用,吃空饷的情况可是很容易被察觉的!
太子殿下平日里都是一脸和气,极少见他发怒,今遭一顿呵斥,惜薪司的少监也被吓住了。
“殿下,我等已经反复翻看了名录,此人年初才入宫,是魏忠贤魏太监的提请,秋分的时候已经出宫去了……”
“出宫了?这可不合规矩!”朱常洛已经压不住火头,那少监也是吓得瑟瑟发抖。
李秘便在一旁看着,此时朝那少监平淡道:“把所有人召集起来。”
“公爷,爷儿们手里头都有差事,一时半会儿怕是难以凑齐……”那少监也极是为难,然而朱常洛已经不管不顾,朝他吼道。
“便是死了的也得给我挖出来,只要在京的,在宫里头的,活着的便给我滚来,半死的也得抬过来!”
少监哪里敢怠慢,当即便滚将出去,朱常洛这才稍稍消气,朝李秘问道:“先生,为何要召集他们,难道你认得这个赵弼辅?”
李秘却是摇了摇头,朝朱常洛道:“苏修所见的八爷,必然是躲在宫,而没有魏忠贤的帮助,他也不可能在正阳门箭楼大摇大摆,所以他肯定还没有脱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