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觉到自己的皮肉之下有甚么东西在蠕动,挣扎着坐起来,自己动手,扒开伤口,想看看皮肉里头到底是甚么,这才刚扒开,便见得一颗米粒大小的黑头!
这黑头长满了黑色的茸毛,皮肉扒开,这黑头见了光,中间当即张开,露出细密的牙齿,竟然是个口器!
赵弼辅捏住这口器,想往外拔,可他的指甲全都被拔掉了,这东西又小又滑溜,到底是没能成功。
赵弼辅只能从旁边的草席上,扯下一根硬一些的草梗子,小心翼翼将那东西给挑了出来。
随着那黑头不断被挑出来,它那肉呼呼的胖身子,也被挑了出来,竟然是一条蛆虫!
诏狱里头这等样的卫生环境,赵弼辅身上又大多是开放性伤口,得不到清洁,长蛆是迟早的事情,对于这种胖乎乎的虫子,赵弼辅也不是很在意。
但此时他伤口里头的虫子却不同,除了那带着细牙口器的黑头之外,这才刚挑出来,那虫子便长出黑色的长毛,变成了小指粗细的毛虫!
这毛虫便仿佛刺激了赵弼辅,让他浑身发痒!
是的,他终于来了感觉,发痒只是那么一瞬间的事情,因为痒感很快就被痛楚给湮没了!
一旦能够感受到瘙痒和火辣刺痛,也就说明能够感受到痛楚,早先所受到过的伤害,这些伤害所带来的痛苦,就如同积攒在水库里的洪水一般!
这些毛虫便如同堤坝里的万千蚂蚁,将整座堤坝往挖得千疮百孔,洪水破堤,声势自是可想而知!
赵弼辅终于是忍耐不住,在监狱里头撕心裂肺地哀嚎哭叫,更要命的是,那些毛虫仍旧在他的体内四处乱咬乱钻,啃破他的皮肉,从体内钻出体外来!
他的身上很快就出现一粒又一粒凸起的黑头,这些黑头开始蠕动起来,拖着长毛的肥胖身子,扭动着往外钻!
狱卒们听到了他的声音,当即跑进来查看,见得这一幕,当即一个个狂呕着跑了出去,进来一个吐一个,吐了一个跑一个,最终所有人都在牢门外头,谁都不敢再进来!
但他们到底是清醒的,终究是有人报到了朱常洛这边来,朱常洛见得这场面,也是头皮发麻,赶忙跑到无人处,吐了好大一会儿,这才走回到了班房里。
“给他准备纸笔,让他写供状,要快,否则那些虫子就要把他啃干净了!”
朱常洛如此说着,便有人取了纸笔,却是你推我我推你,如何都不敢进去,最终还是由暗自抓阄,丢了一个倒霉蛋子进去。
那倒霉蛋子进去没多久,就见了鬼一般逃了出来,死命地撕扯着衣服,把自己的皮肉都给抓破了。
“那人疯了,拼命折腾,虫子甩了一屋都是,我的娘亲老祖宗呀!”
众人听得此言,也是脸色大变,纷纷后退,那倒霉蛋子瞬间扒了个精光,发现身上没沾有虫子,这才大松了一口气,坐在地上便是一个劲儿在哭。
在诏狱当差这么久,多血腥残酷的场面,他们都是见过的,可这等骇人场景,还是头一遭,倒不是说有多血腥,而是恶心!
那倒霉蛋子还在穿衣服,里头的赵弼辅又在叫喊:“快把那恶鬼给我找回来,我招!我招了!”
索长生吐痰之时,众人是一个也不信的,谁能想到,这才下午不到,赵弼辅已经杀猪一般嘶喊着,要死要活了!
众人听说要招了,赶忙又将眼神投向了正在穿衣服的倒霉狱卒,后者哭丧着脸,当即跪了下来,朝朱常洛道:“太子殿下,这差事实在做不来,奴婢实在做不来!”
如此说着,这狱卒将公差服往地上一丢,竟是裸着身子便跑了!
是的,这个在诏狱里折磨人的狱卒,竟被吓得落荒而逃,连差事都不干了,边跑还边哭,如同一个受了委屈回家找妈的孩儿一般!
班头也怕这些手下一个个全跑了,自己也就成光杆了,再者,他也怕太子殿下怪罪下来,谁都吃不消,只能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过得片刻,他又见了鬼一般走出来,脸色苍白,浑身发抖,朝朱常洛道:“殿下,他说索爷解了他的虫,他才招……”
“都这个地步了,他何敢讨价还价!”朱常洛也是气恼了,然而那牢头却禀报道。
“殿下,若不是咱们锁了他的手脚和头颈,他早就以头抢地,撞死当场了,奴婢进去之时,他正在嚼食自己的舌头和嘴唇……再这么下去……”
朱常洛听闻此言,联想到那等画面,也是浑身发毛,当即让人去请索长生和李秘。
也亏得索长生和李秘离开不久,想来快马加鞭,该是能够追回来的。
虽说眼看就要拿到证词,终于是能帮儿子洗脱冤屈,然而朱常洛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心中只有那一堆堆密密麻麻的虫子,以及对李秘和索长生的敬畏!
不过此时的敬畏,已经没有太多敬意,更多的是畏惧!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介武夫,修炼越深入,境界越高,就越是感受到自己的弱小,对这个世界就越是敬畏。
若李秘知道这些感悟,或许会很欣慰,因为想当一个好皇帝,决不能唯我独尊,心存敬畏,才能宽容博爱。
只是朱常洛可不会思考背后的意义,甚至什么都不想了,他只是希望李秘和索长生能够快点回来,处理掉眼前这让人生寒的场面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