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2 / 2)

关于池音的事他多少也有些耳闻,加上天界那位年轻英俊的天帝的八卦一贯在三界中传得快,他大概也猜出了八丨九分的内情。

天上那位三界之主总是端着一副无情无欲不容旁人忤逆半分的面孔,也不知这小月鸟到底是生了多大的胆子,说和离便敢单方面毁弃仙契。

不过这小月鸟的胆子一贯是大的。

言渊又低头抿了一口茶,想起当初他来为姐姐送嫁时,偶然在入谷的隐蔽处发现了这只小月鸟,捏着诀变了好几次才变出个人形,就探头探脑地想混在来往的凤族宾客中溜出望月谷去。

当时他正被这繁琐的婚宴闹的无聊,便起了兴致,故意现身吓她。

可不想小姑娘模样的小月鸟一点也不害怕,反而往他手里塞了一枚月灵果,把细细的手指贴在他的唇上嘘了一声,笑嘻嘻地对他说了一句:“吃了我的果子,就不准告发我哦。”然后就一溜烟的混在人群中大摇大摆地走出去了。

反正送完了亲,后面也没他什么事,他便隐了身形,跟着她到了人间。

她倒是一派天真,见什么都稀奇,直到走到一个说书的茶肆,她便一下子就被说书人口中精彩的捉妖故事给迷住了,一直听到日落西山,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临走还给那说书的小老头留了一枚月灵果,后来那小老头吃了仙果成了仙做了一方小土地的事自是后话。

他一路跟着她回望月谷,看着她带着用月灵果换回来的谷子精,毫不心虚的混进宾客席……

“听说言渊少主是被魔尊留下的魔器所伤,如今可无大碍了?”池音突然将话题引到了言渊的身上,双目若清泉一般盈盈望着他。

“什么言渊少主,都是自家人,你叫他阿渊便是了。”连越笑道。

言渊也颇有风度地点头:“姐夫说的有理,谢谢池音姑娘关心,得素玄大人妙手,身上的伤已无大碍,只是残留了些魔气未除。”

“既然都是自家人,阿渊也无需这般客气,以后叫我阿音就行。”池音笑着握起茶壶给他续了些茶水,似不经意地问道,“阿渊现在所居何处?”

素玄大人不喜欢与人接触,自不会让言渊留宿,言渊自然只能住在连越府上。

果然言渊答道:“眼下在姐夫府上叨扰。”

池音嘴角笑意更深,抬手又为连越倒茶:“连越哥与嫂子恩爱缠绵,阿渊住在府上想来也有些不方便的地方。我这月灵果树上还有一间小屋空着,床铺家具都是现成的。月灵果树蕴含灵气,花香安神宁气,可助阿渊驱散身上的魔气。连越哥以为如何?”

池音放下茶壶,笑看着连越。

被冷落在一旁的小谷,拿起自己空了杯子看了看,不由叹了口气。池音本来就是这个性子,当初她看上书呆子的时候,也是毫无顾忌地拦下人直接问对方喜不喜欢自己,如今看着架势,哎……

连越心里倒是愿意,毕竟自小舅子来家里,他媳妇白日里便不大愿意与他亲热,生怕被小舅子瞧见。但瞧着池音那丝毫不掩饰自己意图的脸,心里却也有些犯嘀咕。

虽说他这小舅子眼高于顶,这些年给他介绍的三界的仙子不知凡几,他愣是半个也没瞧上,可万一这颗冰山似的心真就被他家小九撩动了,以他家小九现在的情况估计也长久不了。到时候手心是自家小九,手背是媳妇的宝贝弟弟小舅子,他该帮谁是好?

“这事还得阿渊他自己拿主意,也要听听你嫂子的意思。”连越呵呵笑着,将这话抛了回去。

“那阿渊愿意来吗?”池音双手托腮,微微歪头看着言渊。

言渊抬眼望了望几人合抱粗的月灵果树上,隐在枝叶间的小屋,淡淡一笑:“那便叨扰阿音了。”

听到自家小舅子的话,连越眉头抽搐了一下,强行扯出一个笑脸拉了拉言渊道:“阿渊,这事还是得听听你姐姐的意思。你姐姐嫁来望月谷后心里一直挺惦念你的,你现在好不容易来一趟,若是要住出来,只怕你姐姐她舍不得。”

“如此,阿渊便去问问嫂子的意思吧。”池音双眸含笑,一点也不心急。

言渊也笑着应了一声。

——

金阙云宫金瓦银砖,笼在瑞光紫气之中。绕过凌霄宝殿前缠着金鳞耀日赤须龙的巨柱,穿过回廊,从彩凤飞舞的长桥过一扇天门,便是天帝应华所居的乾元殿。

一身银灰锦衣的应华坐在殿中偌大的金玉祥云纹的大案前,眉头紧锁地盯着面前的一个散着五彩瑞光的琉璃盏。

而在那琉璃盏散出的光圈之中,则显示着一个熟悉的人影。

望月谷乃是月灵庇佑天道赐福之地,外层结界为天道之能,即便他贵为天帝,轻易亦探究不得。

故而只能借助这件观天琉璃盏与琉璃盏中滋养着的池音留下的那一段情丝羽的灰烬,来一窥池音这些年在望月谷中的情形。

先前的百年,池音一直闭关沉睡滋养体内灵力,应华偶尔施法调出她的画面,却又总是看上一眼便又恼怒地挥散琉璃盏所呈现的画面,直到十天或是半个月,亦或是半年之后,他终是忍不住的时候,才会又调出她的画面来看一眼……

如此日复一日,这百年来幻像中的人的睡容一直是那么安宁静谧,但他却周而复始地施法窥探又莫名恼怒地驱散早已谙熟于胸的画面。

直至前几日,羲澜神女突然从天池来找他,幻化的模样比百年之前更像那小月鸟的模样,就连眉梢眼尾的一丝小神情都像得惟妙惟肖。

那副样子,看一眼便能叫他生出无名怒火,他压着声,只差把那个“滚”字喊出口了,羲澜神女才眼眸含笑地说道:“她马上便要醒了,我有些想她。”

那神情就如从前,他还是温少宁的时候,他偶尔外出归来,她便会迎上来那样望着他道:“你终于回来了,我都有些想你了。”

他也不知自己是如何命令羲澜神女离开的。

从前他执着于曦神的容貌,所以青睐与曦神有相似面容的羲澜神女。但现在不知为何,羲澜越是像那只小月鸟,他看着便越是刺心。

就好像有什么就连他自己都不愿去触及的秘密被人堪破了一般。

只是即便赶走了羲澜神女,他心中的空寂却没有减少,反而越熬越烈,叫他忍不住将双指伸向安静的摆在案旁的琉璃盏。

很快他心底想见的面容就显现在了琉璃盏的光圈之中,她还是原来的样子,懒懒散散无忧无虑,只是眉间多出的那一点殷红,有些灼目。

与往常一般,才堪堪看了片刻,他心中那种别扭的焦躁就升了起来,翻手就要挥散面前的画面,却见她突然狡黠笑起,清眸微漾地看向了某处。

这个眼神他是见过的,但在记忆中她只把这种眼神给过自己。

心中猛地生出一念,俊眉倏然皱起,但手上的动作却不自觉的停住了。

他看到她笑盈盈地走向一个玄衣男子,眉眼多情似水地与他说:“言渊,我叫池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