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将至,汪克凡哪有闲心和一个乡下地主争夺家产,汪旻既然跳了出来,正好给了他一个借力使力的机会。
“哦,呵呵呵……,这才是通情达理的说法,贤侄打算如何变通呢?”汪旻转怒为喜,笑着点了点头。这是要讨价还价了,此子年轻虽轻,言谈中却机敏,倒也不可小瞧。
虽然坚信汪睿已经降贼,但出于稳重的考虑,没必要急着把事情做绝,如果汪克凡识相的话,就先落实惠,等消息明确再收拾汪睿不迟。
所谓做人留一线,谋定而后动,此中分寸只可意会,不可与他人语也!
“开革出族的事情不妨低调处理,拖一拖再说。山西之事数月之内必有定论,到时自然能还家父一个清白,如果家父真的以身事贼,任由伯父按族规处置,侄儿绝无二话。”
汪克凡信誓旦旦地作出承诺,毫无心理负担。几个月后天下大势又是另一番光景,哪怕汪睿真的降了李自成,汪旻只要不是脑子坏掉了,就不会来纠缠此事。
“嗯,还有呢?”汪旻不置可否地抿了一口茶,更关心汪克凡其他的条件。
“为防万一牵连汪家全族,我打算带着家母搬出横石里,到崇阳县中暂住。”
“这个……,不太好吧?令堂体弱多病,该在家中静养才对。”汪旻口中挽留,心里却是一松。汪克凡到底是年轻人,心高气傲的受不得委屈,一言不合就要举家搬走,幼稚可笑之至!正好,正好,汪克凡母子搬离横石里,的确是撇清关系的一着好棋,难道我还舍不得吗?汪睿就算真的降贼,汪家曰后也有说辞应付。
“多谢大伯关心,崇阳地处要冲,可以打听家父的消息,我们去那里比较方便。”汪克凡突然皱起眉头,犹豫说道:“不过还有一件棘手的事情,我和家母搬走之后,家中的田产地亩无人管理,曰子久了庄户们难免懈怠,实在是个麻烦……”
汪克凡若有意,若无意的引诱下,汪旻只觉得一阵气短心跳。
土地,在这个年代是最重要的生产资料,没有之一。除了破落户子弟,很少有人愿意出售土地。正相反,地主永远不会嫌自己的田产太多,只要一有机会,仍会想方设法购进更多的土地。
汪旻为了夺取几十亩族田,不惜对堂弟汪睿一家下手,但是听汪克凡话里的意思,他连私田也不想要了!
汪睿家的私田足有二三百亩,大都是上好的水田,突然抛出这么大一个诱惑,汪旻不由得怦然心动。
“贤侄说的不错,那些庄户懒散歼猾,千方百计欺瞒主家,好好的一块上等良田,在他们手里两三年就毁成了薄田,万万不可放任不管!”汪旻指了指旁边的一张椅子,笑道:“贤侄请坐,你要是信得过大伯,就让我帮着看管这些田产。”
谈话到了这个时候,汪克凡才有了座位,他从容坐下,淡淡说道:“大伯自然是信得过的,不过家父洗清冤屈之前,最好还是避避嫌疑,不敢劳烦您老人家。”
话里的钉子尖锐硬冷,汪旻碰了个结结实实,难得的老脸一红,张口结舌尴尬不已,心中一阵阵后悔。
自己一时心急,吃相太难看了!
二三百亩上好的水田,得值几千两银子,有许秉中摆在那里,就别想白白吞下,真以为崇阳县令是摆设不成?
难得这些好地,大不了花些银子,哄着汪克凡卖给自己就是……
“贤侄既然执意搬出横石里,这些田产处理了也好。依我看,不管私田族田,统统作价发卖了就是。”
“大伯说的不错,家父有难,我母子正是用钱的时候,不如把这些田产卖掉,只是担心卖不上价钱,收不到现银。”
“有伯父我在,怎会让你吃亏?这样吧,只要你家的田产都卖给族里,大伯就做个保人,保你全款现银分毫不缺……”
……
汪克凡告辞走了很久,汪旻仍然兴奋得不能自已。
初步的购买意向已经达成,湖广如今田价正高,捧着银子也没地方买去,汪克凡家中却有大约三百亩地,旱田少,水田多,初定的价格也不算贵,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大便宜。
田产地亩是耕读传家之本,怎能轻易发卖?汪克凡这败家小儿,为了争口气就卖掉田产,真是崽卖爷田不心疼。汪睿就算没有死在李闯手下,也得被他儿子活活气死!
汪旻自信已经看透了汪克凡——有几分小聪明,却年轻气盛,不通人情世故,曰后免不了处处碰壁。
这样的败家子不坑白不吭,不坑只会便宜了外人!既然如此,还不如让自家伯父好好坑上一把!
唯一令他感到不爽的是,本以为汪克凡年轻轻轻,没什么见识,随便吓唬两句就会就范,不料他竟然搬出县令许秉中,凭空生出一番波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