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的谁会卖田?四弟又来哄我!真把我当成迂腐的夫子了?”汪晟的表情非常严肃:“快带我去见婶娘,我向她老人家磕头谢罪。”
“好啦,好啦,你真的不用放在心上……”
两人一起迈步进门,来到客厅落座,汪克凡又解释道:“我们一家要搬去县城,田产什么的都是累赘,正好卖给族中长辈。嗯,我现在已是恭义营的七品把总,以后再不回横石里,还要那些田产干什么?”
“云台,你的好意心领了,不过是非曲直我心里有数,不用多说。”
汪晟是个耿直的仁义君子,父亲却是个势利小人,从小挣扎在这种困惑矛盾中,养成了一副内向、执拗的姓格,一旦认定的事情不会轻易改变主意,像强迫症患者一样执拗。
汪克凡闭上嘴巴,不和这个一根筋的家伙抬杠,汪晟上下看了他几眼,好奇地问道:“我刚才就想问你,为什么一副武弁的行头,莫不是要学班超投笔从戎?”
“不错,我等自束发起,既受五经四子书,学八股文应试科考,十余年来流连于笔墨纸砚之间,却不知天下已是荼毒乱世!我有志效仿汉家先贤,慷慨从戎,卫道安国,还大明一个朗朗乾坤!”
“四弟好大的气魄!”汪晟饶有兴致地问道:“能给我讲讲军中的事情么?越详细越好,说仔细些……”
汪克凡点点头,从在崇阳县衙看到征兵告示说起,把这几天的经过见闻都讲了一遍,汪晟听得津津有味,有不明白的就反复追问,每个细节都不放过。
“原来四弟并不是一时赌气,投身军旅其实抱负远大!”汪晟的神色颇为兴奋,又追问道:“招兵的事情可有具体打算,要我帮忙么?”
“你是汪家长房嫡子,没你帮忙可不成!来,咱们好好商量一下……”
汪克凡早有考虑,娓娓道出自己的计划。
两人正说的投机,大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洗翠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四少爷,您快去看看吧。外面来了好多庄户,吵吵嚷嚷的要见您,拦都拦不住!”
……
大门外围着几十名庄户,七嘴八舌对着守门的家人吵嚷着,为首的是个三十来岁的壮实汉子,满脸络腮胡子,胳膊上肌肉虬结,一看就是长年强体力劳动锻炼出来的。他被汪府的家人挡着,姓急之下就想往里硬闯,却被他爹史铁匠一把拉住。
“阿大,咱们是来向四少爷求情的,难道还敢闹事不成?小心俺打断你的腿!”
这壮汉是史铁匠的长子,穷人家没有大名,从小被叫做史阿大。他虽然身高体壮,却不敢和史铁匠顶撞,乖乖站定脚步,挤眉弄眼地辩解道:“阿爹,俺哪敢对四少爷无礼?但他们死活不让进门,连四少爷的面都见不到……”
威风凛凛的一条大汉,脸上却是一副受了委屈的小模样,看上去倒有几分好笑。
“急什么?再等等……你看,四少爷不是出来了吗?”
汪克凡和汪晟并肩来到门口,庄户们轰的一声围了上来,呼啦啦跪倒了一片。
“四少爷,不能卖田呀!”
“是啊,以后的曰子可怎么过!”
“四少爷,府上真的要搬走吗?能不能带上我们?”
……
汪克凡连忙扶起史铁匠,又向左右看了看,这些人都是自家的佃户,仔细询问一番,原来他们是为了汪家卖田的事情而来。
明末土地兼并严重,地租是庄户最沉重的负担,碰上刻薄的东家地主,就可能断了全家的活路。汪克凡一家为人宽厚,汪旻却素有盘剥恶名,这些庄户担忧将来的生活,都反对把田产卖给长房。
汪克凡叹了口气,施个礼解释道:“各位乡亲,大家应该都听说了,我父失陷在战乱之中,至今下落不明,卖田搬家实有不得已的苦衷,请各位见谅!”
汪克凡态度诚恳,理由充分,庄户们一时无话可说,互相商量了几句后,推举史铁匠为大家再次求情:“四少爷,您一家搬去崇阳县,我等还得在横石里苦熬过活,以后的东家不好相处,还请给以后指条出路!”
“嗯,我这里倒是有个好去处,只要听话卖命就能赚钱养家……”汪克凡打量着身材壮实的史家大,微笑问道:“史阿大,愿意跟我去当兵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