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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衙附近,一名丑汉茫然走在街头,路人看到他斜眼龅牙的尊容,都露出惊愕戒备的神情。
他就是黑鱼,当初被杜龙王抓了壮丁,莫名其妙参加了崇阳之战,被汪克凡一枪打伤差点送命,在恭义营的医馆里躺了三个月,刚刚才养好伤。同批的俘虏早被释放了,他在水匪中也没有熟人,猛地离开医馆,反而不知道该去哪里。
“咣,咣……”
一阵锣声由远而近,有里长在走街串巷,扯着喉咙宣告着什么消息,两名衙役从县衙大门里走出来,手里捧着一张布告,“啪”的一声贴在了八字墙上,附近的百姓立刻围了上去,有个认字的儒生摇头晃脑,念着布告上面的内容。
审案局……城隍庙……今天要审两个案子……
黑鱼听了个大概,跟着人流向城隍庙走去。
崇阳东二街,城隍庙。
庙门前的小广场上摆着两张长桌,几张木椅,桌子上除了些文书笔墨外再无一物,干净而整洁,吕仁青、汪晟和郑选在桌子后面正襟危坐,面色庄重。二十名恭义营的士兵在桌子左右站成两排,一个个军容严整,手拄长枪,就像县衙大堂审案时的衙役,却更加威风,更加肃穆。
小广场上密密麻麻挤满了百姓,彼此间议论纷纷,都对这个新开的审案局充满了好奇。恭义营的士兵和县中的衙役一起维持秩序,留出了中间一块空地。
又是一棒铜锣开道,汪克凡、章旷、许秉中、牛忠孝和卜作文,以及二三十位文武官员,一起来到了城隍庙,在他们身后,是县城里的士绅富户和牙行商贾,凡是在崇阳有头有脸的,几乎都到齐了。
汪克凡迈步上前,吕仁青等人也站了起来,一起向周围众人行了个礼。
“各位贤达父老,今天是本县审案局成立的曰子。大家都看到了,我们这个审案局条件很简陋,全部家当只有几张桌椅板凳,看起来就像个草台班子,是不是啊?”
随着汪克凡亲切随和的谈笑,围观百姓发出了一阵善意的笑声,章旷却阴沉着脸,一副受了气的小媳妇模样。
“各位一定都很奇怪,这个审案局是干什么的,现在就给大家解释一下。”汪克凡说道:“宋江水匪作乱,扰乱本县法纪,各乡各里纠纷不断,有些豪强恶霸仗势欺人,甚至草菅人命,为害一方,百姓乡亲深受其苦……”
汪克凡这番话切中时弊,围观百姓都深有同感,纷纷点头议论,缙绅富户的表情却渐渐僵硬,越来越不自然。
“由于县衙人手不足,经费不足,许大令虽然怜悯百姓之苦,有些案子也只能委曲求全,让乡亲们受委屈了……”
汪克凡说到这里,早就准备好的许秉中长叹一声,插话进来附和了两句,崇阳如今政令不出县城,对乡里缙绅完全失去了控制,他正想借助恭义营的力量,打击那些和他作对的豪强大户。
待他说完,汪克凡再接着讲话。
“万幸的是,监军道章观察心系百姓,给本将指了一条明路……”他一抬手指着章旷,提高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道:“奉章观察将令:在此非常时期,为保我崇阳十余万百姓平安,本县将实行治安军管,并成立审案局,清剿境内匪寇宵小,惩治作恶的豪强大户,还百姓一个朗朗乾坤!”
他的声音刚落,许秉中第一个拊掌称善,如释重负般,笑呵呵的一脸轻松,崇阳县中文武,以及牛忠孝、汪晟、甚至卜作文等人也都连声称赞,章旷却紧绷着脸一言不发。
轰的一声,周围的百姓热烈的议论起来,像开锅的水一样,当大家明白了汪克凡话里的含义,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欢呼叫好。
青天大老爷,永远最受穷苦百姓的欢迎,他们生活在社会底层,或多或少都受到过不公正的待遇,章旷章大老爷要与那些豪强大户、缙绅商贾作对,他们都是由衷的高兴和支持,有些姓子善的老者,当场就跪下向章旷叩头,口中高呼章老爷万民生佛,世代公侯等等。
章旷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脸色铁青,脸上的红痣憋得通红。他非常清晰地感觉到,周围缙绅富户射来的目光中充满了浓浓的敌意,毫无疑问,只要他现在点点头说个好字,以后就和这些缙绅富户成了死敌。
就在这个时候,汪克凡转过身,对着他微微一笑:“章观察,给父老乡亲讲几句话吧。”
“嗯……,嗯……”
章旷干咳两声,艰涩地咽下一口唾沫,神色突然一变,高声对众人说道:“古人云,乱世当用重典!审案局查案当从严,从重!无论什么身世背景,只要有违法作恶的行径,都要一查到底,绝不姑息……”
他顿了顿,再次提高声音,声嘶力竭地喝道:“有敢于阻挠审案局公务者,都是本观察不共戴天之仇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