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宁清军中以绿营兵居多,徐斌本人也是正二品的副将,但还得听那个阿礼哈超哈章京的命令。别看阿礼哈超哈章京只是正三品,但他们是满清八旗兵,在绿营兵面前就是主子,哪怕徐勇本人来了,也得对这个八旗中级军官客客气气的。
出城攻击楚军的炮兵阵地,是阿礼哈超哈章京的命令。
看到城门即将被楚军的大炮摧毁,徐勇曾经提出建议,在城门里面设置第二道防线,用麻包沙袋和刀车拒马拦住城内的道路,布置重兵迎击明军。城门洞相对狭窄,一次能攻进来的明军数量有限,应该能够守住南门。
但是那个阿礼哈超哈章京不同意。
在城门里面设置第二道防线,等于放弃了城楼,明军可以登上城墙,向两侧城头上的清军发起进攻,如此一来,城头上的清军两面受敌,突破口会越来越大。
况且明军的旗帜一旦插上城楼,对清军的士气是一个沉重打击,哪怕在第二道防线堵住了明军,普通的清军士兵也会认为城池将破,在作战中就会犹豫不决。明军占领城楼后,还可以反复攻击所谓的第二道防线,万一再把大炮架上城楼,第二道防线就会立刻崩溃,咸宁就真的守不住了……
总而言之,阿礼哈超哈章京提出的每个问题,徐斌都没有更好的答案,只能表示服从命令,出城攻击楚军的炮兵阵地,但他心里却知道。顶着明军的大炮向外冲,恐怕是一个更加愚蠢的选择。
果然,当第一批清军冲出城门后,立刻就遭到了明军大炮的迎头痛击。
炮弹带着残影呼啸而来,准确地落在清军的队伍里,无论什么挡在面前,都被沉重的弹丸撕成碎片,随着惨叫和哀号声响起。被弹飞的断肢残躯和武器落在地上,城门前倒下了一片尸体和伤兵。
黑色的炮弹落地之后又再次弹起,速度变慢了几分,角度却突然转向,一个清军把总躲闪不及,奋力抬起铁枪挡在身前,像招架兵器一样想挡住迎面飞来的炮弹。但那炮弹像戳破湿纸的筷子一样没有受到任何阻拦,砰的一下把他的身体打成两截,手里的铁枪断成了七八个小铁棍。向四周射了出去,立刻又打伤了好几名清兵。
两颗炮弹从清军队伍里趟过,落在地上发生转向。像顽皮的孩子推着割草机。生生开出了两条歪歪扭扭的死亡通道,断肢残躯惨不忍睹,鲜血汇成几道流进护城河,后面的清军肝胆俱裂,下意识地就想转身逃走,却被督战的军官挥刀连连砍翻。
徐斌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第一批冲出城门的都是他的绿营兵,虽然早有当炮灰的觉悟,但是看到伤亡如此惨重,徐斌还是有些心疼。
“快冲!快冲!南蛮要装炮子的,赶紧冲出去就没事了!”带队的绿营军官大喊大叫。这种情况事先已经想到了,按照徐斌的命令。前几波冲锋都不是绿营的精锐。
又一队绿营兵涌出城门洞,城门外还有些侥幸没有受伤的同伴,也重新冲向了吊桥,他们并不是勇敢,而是不愿继续留在城门附近被大炮炸死。
“嘭!嘭!”
又是两颗炮弹飞来,清军被击倒一片,其中一颗炮弹瞄的很准,直接射进了黑呼呼的城门洞,门洞中肢体横飞,有些士兵侥幸没有被炮弹击中,也被同伴的尸体武器砸伤,这颗炮弹从清军队伍的最前头一直冲到最后头,竟然打死打伤了三四十个人,不可控制的惨嚎声立刻响起,在城门洞里形成了回音,听起来异常响亮刺耳。
“往前冲!往前冲!”徐斌一挥手,又派上了两百名清军发起第三波进攻,军法队挥舞着大刀拦住溃兵,跟着他们一起往外冲。
五百名阿礼哈超哈兵已经集结完毕,站在那个阿礼哈超哈章京身后,都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对他们来说,绿营汉军死得再多都无所谓,只要能把楚军大炮的节奏打乱,等这五百名八旗骑兵冲出城门,射速缓慢的大炮就没有太大的威胁了。
不出那阿礼哈超哈章京所料,随着清军人数的增多,明军的火炮被迫提高了射击密度,从两门齐射变成了四门齐射,才勉强挡住了绿营兵的第三波冲锋。
那阿礼哈超哈章京经验丰富,立刻让徐斌派出三百名精锐,发起第四波进攻,又引来明军四炮齐射,当炮弹还没有完全停住的时候,他将手中的虎牙刀一挥,带着五百名阿礼哈超哈兵策马冲出了城门!
这是他一直在等待的机会。
楚军有两万多人,兵力明显占优,而且也有骑兵部队,这五百名阿礼哈超哈兵如果从别的城门绕出来,肯定会遭到楚军拦截,虽然这个阿礼哈超哈章京有强烈的自信,但也不认为只凭五百名八旗兵就能打败两万明军,冲上明军的炮兵阵地。
还得从南门发起进攻。
明军的炮兵阵地距离南门只有几百步,骑兵只要几个呼吸就能冲过这段距离,让绿营兵当炮灰吸引明军的火力,然后在炮击的间歇用骑兵冲阵,这就是阿礼哈超哈章京的战术。
在明军的炮击中伤亡了三百多绿营兵,那都不是事。
火炮的攻击间歇很长,那阿礼哈超哈章京算得很清楚,八旗骑兵冲出城门的时候,最多会再挨两三炮,而骑兵的速度很快,抗过这两三炮不会有太大的伤亡,只要冲过吊桥把队形展开,火炮基本就失去了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