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武五年的这场未遂政变,在当事人看来固然步步惊心,紧张而曲折,但在外人看来,却有些画虎不成反类犬的荒诞感觉。
没有个人的利益牵涉其间,更不会影响到生死荣辱,拥桂派冷眼旁观,就有一份难得的冷静眼光。
“荒唐!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两边都搞得乱七八糟的,今上固然愚钝失察,吕大器更是错招迭出,就算没有这份罪己诏,他也未必能成功!”
说话的是翟式耜,原任广西巡抚,现任兵部添注左侍郎。
兵部添注左侍郎,大致相当于国防部的部长助理,因为左侍郎的位子没有实缺,所以只能“添注”任命,也就是说,翟式耜没有合适的位置安排,被塞进兵部挂个闲职,只是仍然享受兵部侍郎的待遇。
既然是闲职,他就整天无所事事,反正作为拥桂派的首领,翟式耜无论怎么努力工作,怎么表忠心,都不会获得隆武帝的信任,所以为了避免结党的嫌疑,也一向深居简出,很少和外人打交道。
但是在暗中,他仍在关心着朝廷里的任何一点风吹草动。
今天晚上,他和幕僚蒙正发谈论时局,一时兴起,大发感慨。
蒙正发是崇阳本地人,当年汪克凡起兵的时候,他曾经当过章旷的幕僚和汪克凡作对,却遭到了严厉的反击,整个家族都被收拾了一顿,从此结下深仇大恨。清军侵入崇阳之后,他一路南逃,经过几番曲折,投到翟式耜门下充任幕僚。
“明公所言极是,东林既然式微,吕大器就该隐忍持重,最不济也可辞官回乡,养望待机就是,如此孤注一掷,无非是自寻死路,东林和复社也难免受到牵连。”蒙正发唯一的人生目标,就是扳倒让他倒了大霉的汪克凡,天天苦读资治通鉴,研究如何搞政治斗争,经过几年如一日的苦心修炼,蒙正发现在已经算得上此中高手,一开口就指出吕大器在战略上就犯了错误,失败在所难免。
“回乡养望,这个法子倒是不错……”翟式耜受到了启发,沉吟着问道:“圣功(蒙正发字),你说说看,我是不是也该辞官?”
辞官回乡,养望待机,在官场上算是一种比较高级的手段,比如后世的袁世凯就用过这一招……辞官回乡之后,不但能表示自己没有野心,还会得到一个品性高洁的好名声,同时冷眼旁观,等待政治气候发生变化,如果时机合适了,利用自己的名声大造舆论,就能重新回来当官,往往还能得到更大的权力。
“不妥!世人多是趋炎附势之徒,明公若是辞官回乡,更没人肯为桂王殿下说话,所以只能忍辱负重,等待时机。”
你是拥桂派的领袖,你都撂挑子不干了,大家肯定也跟着散伙,再过上几年隆武帝的根基越来越稳,拥立桂王的梦想就会彻底化为泡影。
“等!等!还要等到什么时候?”翟式耜不知道被碰到了哪根筋,突然发怒:“你只会劝我等待时机,但转眼已经是第三个年头了,除了桂王的处境越发艰难,哪里有过半点机会?”
以他的身份地位,这样发火明显失态了,不过这两年过的实在憋屈,火气往上一窜,怎么都忍不住。
蒙正发知道他的压力很大,并不介意,反而温言劝道:“明公请息怒,今上穷兵黩武,横征暴敛,已经失了民心,机会就在眼前,最后关头若是沉不住气,反而会功亏一篑,再等等吧,再等等也许就有转机。”
“嗯?你是说……”翟式耜眼睛里燃起充满希望的火苗。
“呵呵呵,明公还没看出来吗?这场变故其实并没有结束,朝廷上下都在等待形势明朗,说到底,就是江西南昌的战事结果,楚军到底是胜了,还是败了!”
“不错,不错,若是楚军战败,朝廷里还会闹乱子,其中也许就有机会!”翟式耜连连点头,又突然问道:“但楚军若是胜了,今上威望更隆,岂不是半点机会也没了?”
蒙正发得意地一笑,说道:“今上虽然颁布罪己诏,却未必出于本意,若是楚军胜了,必然会反戈一击,清算东林党的罪责,并重开新政,这场乱子到时只会越闹越大,难道不是明公一直苦苦等待的转机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