击毙济尔哈朗的捷报传来后,朱聿鐭、马吉祥、乃至他们手下的文武官员有一个算一个,怎么都不敢相信这个消息是真的……明明打得这么辛苦,突然说击毙了敌军主帅,十有八九……不,十足十是误报。
两天后,张汉儒那批关禁闭的官员来了,再三确认之下,朱聿鐭和马吉祥才终于相信,楚军打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大胜仗,真的击毙了济尔哈朗!
擒贼先擒王!
擒贼先擒王的道理人人都知道,但在实战中很难做到,两军交战,先把重重保护之下的敌军主帅干掉,难度不是一般的大,楚军却完成了这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从而一举奠定胜局,朱聿鐭和马吉祥都陷入不可抑制的狂喜,极度亢奋之下,连着几天晕晕乎乎不知道怎么过来的。
如果把隆武政权比作一棵大树的话,王公勋贵和文武大臣就是处在树冠顶端的枝叶,他们个人的生死荣辱,乃至整个家族的命运都与之息息相关。宁镇会战打赢了,这颗大树屹立不倒,在可以预见的未来还会更加繁盛,这些王公勋贵和文武大臣都是最大的受益者之一,不管以前是否有矛盾,有分歧,这一刻他们的确对汪克凡充满了感激,把他看成国之干城,不可替代的社稷栋梁。
朱聿鐭以前被圈养,和汪克凡没有交集,也就谈不上矛盾和分歧,所以他的喜悦更加纯粹,宁镇会战的胜败关系国运,必将浓墨重彩地写入史册,能够亲眼见证重大历史事件的诞生,甚至亲身参与其中,还扮演了一个非常重要的角色,都让朱聿鐭感到无比的激动和自豪。
马吉祥是一个武将出身的官员,更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政客,看到宁镇会战胜局已定,他除了高兴之外,比朱聿鐭想得更多,也更加长远,私下里给汪克凡写了一封信……
(在封建时代的人治社会里,“政”和“治”这两个字一般都是分开使用的,政是管理和施政的手段,治是安定祥和的社会状态,统治者只要稍有节操,希望通过施“政”手段以实现天下大“治”,当然了,这也只是希望罢了,一般情况下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崇祯肯定不想当亡国之君,呕心沥血折腾了十几年,最后却把大明玩死了……“客”却是一种寄生状态,政客就是政治上的寄生虫,只关心权力,只关心自己和小集团的利益,往往为此斗个你死我活,全然不顾国家的整体利益,在他们的词典里从来没有相忍为国的概念,比如明末的东林党就是其中典型的代表。)
马吉祥没有节操,张汉儒这样的官员多少还有一点节操,宁镇会战取胜后,亡国的危险暂时消除,一条康庄大道似乎就摆在眼前,张汉儒多日来的顾虑和担忧都一扫而空,欣喜之余,开始考虑隆武政权的将来,对汪克凡和楚军的心态很是纠结,又有了新的顾虑和担忧,只是没有表现出来……
楚军将士没有想那么多,和朱聿鐭那种简单的纯粹相比,他们才是真正的纯粹,仗还没打完,还有好几万鞑子等着楚军去消灭,哪有时间考虑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情?
追!追上去!绝不能让何洛会跑了!楚军上下战意昂然,明知受伤的野兽更加凶狠,却毫不犹豫地追了上去。
朱聿鐭也想跟着一起去,被汪晟直接挡驾,一点情面不讲。
“汪三儿!我一直把你当好人,没想到你是个蔫坏,比汪老四肚子里的坏水还多!你被何洛会按着猛揍的时候,孤王不惧危险来帮你,现在好容易反攻了,要赢了,你却过河拆桥,难道怕我和你抢功不成?”
“殿下误会了。”
汪晟是个实诚人,朱聿鐭虽然强词夺理,他却老老实实的对答,诚恳解释道:“当初何洛会攻,我军守,局面虽然看着凶险,战局却在掌握之中,末将可以确保殿下的安全……如今我军虽然反攻,但是清军拼死突围,战场形势瞬息千变,殿下若是再亲至前敌,将士们未必能护卫周全,万一出了什么差池,就算能斩首千级也难咎其责,还请殿下面谅我等的难处。”
“别说这些没用的,反正你这么做就是忘恩负义!这样吧,我跟着吕仁青一起走,不离他的中军总没危险,行不行?”朱聿鐭不会讨价还价,直接把自己的底牌亮出来了。
“那也不行。殿下想去前敌,最少要等我军合围之后,那时候一切都稳定下来,应该风险不大。”
“别唬我了!我懂!我找人问过,这一仗必然是速战速决,哪有合围一说?”
朱聿鐭事先已经做过功课,向内行请教当前的战局。何洛会的部队散布在群山之间,三路清军齐头并进,一旦被楚军的主力追上,立刻就会土崩瓦解,运气好了能跑出去一些,运气差了全军覆没,总之没有条件把部队重新收拢在一起负隅顽抗,也就没有包围、合围的战斗过程。
他指着汪晟,痛心疾首地说道:“坏呀!你可真坏!这个节骨眼上还骗我,说你一肚子坏水没亏说你吧?”
汪晟努力做出坦然的表情,脸皮却微微发烫,解释道:“就算速战速决,也会有小股残敌被围困,末将并未欺骗殿下,总之这件事没有商量,殿下先留在这里等两天吧……”
汪晟油盐不进,朱聿鐭只好留在他的中军营。
从重要角色突然变成观众,让朱聿鐭产生了巨大的落差,从早到晚坐卧不安,每支楚军追击部队出发的时候,他都亲自跑去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