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山区泉水溪流很多,周国栋应该没有断水的危险,但只靠杀马吃肉,肯定不是长久之计,他手下的几千楚军大多是步兵,骑兵不超过两百人,也就是说,他最多只有两百匹战马,再加上一些运送辎重装备的挽马、骡子之类的牲口,总数肯定也是有限的,哪怕再挖些野菜草根充饥,多则半个月,少则十天,就肯定坚持不住了。
半个月啊,最多半个月就能不战而胜,得到一大批武器装备,还有几千名一等一的精兵,随着自身损失不断增加,党守素的期望值也不断提高,现在他已经不打算放楚军走人,除了周国栋和少数军官亲兵之外,这几千楚军他准备全部收编。
可惜的是,西军已经来了,如果刘文秀本人带着西军主力赶到,党守素只好退避三舍,所以在这之前,他要抢先消灭周国栋,多少捞回些本钱。
“传本将将令,全军用饭,巳时出征,攻打此山……”他犹豫了一下,又补充道:“有斩杀周国栋者,赏银千两,生擒者,同赏!”
仗打到这个份上,党守素对周国栋早就恨得牙痒痒,虽然理智上知道此人万万杀不得,但还是找了个激励士气的理由说服自己,开出一千两白银的赏格买周国栋的首级,看着将士们一个个跃跃欲试的样子,党守素油然生出一种大仇得报似的快意,就像已经一刀砍下周国栋的首级,终于出了积压心中多日的这一口恶气。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党守素手下的将士都知道,楚军已是强弩之末的疲兵,所以发起进攻后人人争先,奋勇向前,都想冲上山顶发一笔横财,除了党守素开出的各种赏格之外,人人都知道楚军士兵也富得流油,身上值钱的东西肯定不少,最起码会有大量充当军饷的军票,这种军票虽然和宝钞一样都是纸币,却是可以随时兑换银钱的硬通货。
从下往上的仰面攻山,难度不亚于攻城,都需要用大批人命来填,党守素舍不得浪费部下的生命,所以进攻的时候并没有蛮干,在通往山顶的山路上大张旗鼓的发起佯攻,暗中却派出一队精悍死士,背负绳索挠钩,从没有道路的后山陡坡爬上山顶,来了一个神兵天降。
一开始的时候,他们的偷袭大获成功,四下杀人放火,在山顶引起了大面积的混乱,前山的守军看到山顶起火,军心士气明显受到影响,接连丢了两处险要,被党守素的勤王军一直杀上半山腰,但是没过多长时间,周国栋就亲自率军赶到山顶,把党守素亲自挑选的精悍死士全部消灭,重新堵住漏洞。
再逆天的精悍死士,爬悬崖的时候也不会穿着笨重的盔甲,不会携带任何长兵器,只凭一身布衣和一口拍髀刀,怎么可能战胜全副武装的披甲精锐?
看到山顶的火势渐渐熄灭,再没有喊杀声传来,党守素知道偷袭已经失败,这个时候本来应该暂且撤退,但他就像一个输红了眼的赌徒,恼羞成怒的下令强攻。
结果不言而喻。
又折进去将近两千人马,带着满营的伤兵,党守素铩羽而归。
血淋淋的事实终于让他明白,周国栋既不是一块大肥肉,也不是一颗硬核桃,而是一颗蒸不烂煮不熟捶不扁炒不爆的铜豌豆,恢复冷静之后,他开始认真考虑撤退的问题,再在这里耽搁下去,自己这一万多人马看着不少,对刘文秀来说却只是一盘开胃小菜。
收拾空空的行囊,带着满身的伤痛,党守素准备再次踏上流浪的旅程,向东北方向的衡州府和郴州撤退,和刘芳亮、贺珍汇合后,再做下一步打算,至于周国栋这颗崩掉他满嘴牙的铜豌豆,党守素是真的怕了他,惹不起我躲得起,最好一辈子都不要再见面。
他下定决心跑路,战局却又出现了新的变化。
西军挺进到道州、宁远一线后,突然停下脚步,按兵不动,卢明臣、高文贵和王尚礼三支部队对着宁远县城一字排开,既没有攻城,也没有包抄党守素的后路,几万大军就像专门跑来看热闹的一样,抱着膀子站在旁边,冷眼观瞧。
“这是打算坐山观虎斗啊!”党守素歪打正着,隐隐猜到了卢明臣等西军将领的用意(其实他猜错了),随即就意识到,在他消灭周国栋之前,西军不会轻易插手。
“既然如此,这倒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党守素想到此节,不禁暗暗庆幸,幸好收拾那些破烂家当耽搁了整整一天时间,没有急于从九嶷山撤兵,既然已经知道西军不会轻易插手,那就可以继续和周国栋耗下去。
看谁能耗得过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