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临清州这地方是运河上最重要的城镇,还得在这里多接待几位南直隶进京赶考的举人相公,在他们身上多作投资攀个交情,最好是他们当中能出个首畏、阁臣或是尚书那样的大人物,这郑家的事业自然就高枕无忧了。
算盘子拔得如同上了油一般,郑齐生越想越美,却是突然想了一件事来,他朝着一边嚷道:“叫二弟过来见我!我要问问什么事竟然让他这么着急,连半天时间等不了。”
郑齐生口中的这位二弟,实际并不是郑齐生的亲生兄弟,而是他生意上的合作伙伴郑家济,但是郑家济跟郑齐生的关系又不仅仅是合作伙伴那么简单,两个人不但同宗而且还是远房表兄弟,郑家济的家道一度中落,是郑齐生拉了郑家济一把,郑家济才有现在这个局面。
因此郑家济在郑齐生面前表现得不象生意合作伙伴,倒象是郑齐生的大管家一般:“大兄,您应当一早就让我进来,东丝的事十万火急啊!”
郑家内部对于东三府出产的生丝与蚕茧,向来有一个约定成俗的叫法,叫作“东丝”,而郑齐生当即说道:“急什么,银子我已经准备好了,今年衡王府那几位都要好好打点打点,他们帮衬了我们这么多年,不能让人家白干活了!”
每年郑家打点衡王府那几位的银钱都是一个大数目,哪怕没有上万两银子,也有几千两,只是郑家济现在的脸色就有些难看了:“大兄,今年他们就不用打点了,今年我们的东丝恐怕要遇到大麻烦了!”
“什么麻烦?”郑齐生的心情一下子恶劣起来,门外歌女的吟唱也变得不堪入目起来:“家济,这件事你要小心些了,这是咱们郑家的命根子啊。”
东丝是一桩有厚利可图的大买卖,即使郑齐生说得有些夸张,生丝生意不能算是郑家的命根子,但是郑家的经营之中,东丝买卖占着至关重要的地位。
郑家的产业并不局限在临清一地,算起外地的分号,他们有几十处产业,有茶叶铺、骡马店、客栈、油铺、粮店,雇佣了七八百名掌柜、伙计、雇工、学徒,只要郑齐生肯拼命,他随时能调度十万两的头寸,但是郑家产业的核心却是在持续了若干年的生丝生意上,而郑家生丝生意的核心竞争力就在于近于免费的东三府生丝上。
说是生丝,实际大部分都是桑蚕茧和山蚕茧,生丝收得很少,但是这么衡王府负责把所有的蚕茧送到临清州来,而且收购的价格比同行至少要低两三成甚至四五成,有些年头郑家收一担山蚕茧甚至连一两银子都不到,这么年下来,郑家当然是财源滚滚。
除去中间的运输成本与损耗,最后落到蚕农手上的银钱恐怕是少之又少,但是郑齐生一直以为这是衡王府才需要关注的问题,他只需要坐着收茧子收生丝就可以了,反正这笔生意包赚不赔。
这些年来了,郑家围绕着东丝生意已经打造了一连串上游与下游产业,有叶行,有丝行,有茧行,有织场,有丝场,有布店,甚至还有专门服务生丝生意的牙行、船行,总而言之,每年一到收丝的时候,郑家至少有五六百人要忙个不可开交,而且这还不算临时从外面请来的雇工。
凭心而论,郑家出产的生丝在临清州即使不能被称为第三流,也只能算是第二流而行,不但不能与江南来的生丝相提并论,就是周村出的生丝甚至是临清本地出的生丝,都强过郑家的生丝不少,但是郑家收茧的成本太低竞争力太强,因此大家都公认郑齐生是临清丝业第一。
因此听说东丝今年可能会出大问题,郑齐生就格外敏感起来:“济生,还是那句话,不要怕死人,不要怕花钱,这东三府的生丝是我们碗里的肉,不许外人来虎口夺食!还是那部登州沦陷痛史的事情?”
登州沦陷痛史现在在山东省内可以说是赫赫大名,甚至连郑齐生都找了一部抄本来看,只是他平时生意都要仰仗衡王府的门路,因此看过之后大骂了三句“胡说八道”,气得两天都没怎么吃饭。
只是不管郑齐生再怎么不待见这部登州沦亡痛史,这部登州沦亡痛史还在在东三府风行开来,甚至演生出“莱州沦亡痛史”、“青州沦亡痛史”这样的变种,让郑家的生意受到了很大的影响。
只是郑齐生怎么也没想到,这没几页纸的揭贴居然有这么大的能量,直到现在还在影响东丝的收成,而郑家济给出了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案:“是东三府有人跟我准备抢购生丝,他们已经说了,至少在我们的价钱上加一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