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成六十万石召买,则新旧辽饷当尽留登莱青济应用,不足之数再动用其它钱粮。如新旧不可动,新旧不可混,则只能以现有之银二十九万两召买二十九万石,剩余三十一万石免运。”
到了最后陶朗先直接以辞职作为威胁:“户部若坚决已见,召买必不可能少,钱粮必不能动,本道伏乞将职褫斥,以为不能海运之戒,而别选才贤以供此役,免致内残东民,外误辽事。”
“好一个内残东民,外误辽事!”李长庚气得怒极攻心:“这登辽海运的章程是本部院定下来,莫不成你以为本部院内残东民外误辽事吗!本部院绝不轻绕了你!”
说到这,李长庚用力前向一推,桌上的一应笔墨纸砚连同一大叠稿本都被掀倒在地,只是这个时候李长庚又突然发现自己有点束手无策:“若是换个时间,本部院直接就摘了你的登州道!”
陶朗先以辞职为威胁要求饷臣与户部让步,可是李长庚却不敢真答应陶朗先让辞职,现在登莱每月海送米豆仅万石,如果答应陶朗先的辞职,到时候登州肯定是秩序大乱,加上新旧交接,恐怕连每月这万石米豆都不能运到辽东,到时候辽东必然兵变纷起。
一想到这,李长庚就不能不妥协,只能随手把自辩的公文焚毁,又重新换了一个房间重写给户部的答复,虽然他这个回复不可能令山东满意,但是却是在原来的立场退了一大步:“登莱兼有召买海运之任,故三次加派二厘当免,青济有召运之任,三次加派二厘当免一厘,以苏民力。”
三次加派辽饷总共是九厘银子,原本户部与饷臣只答应免除登莱两府第三次二厘银中的一厘而已,而现在迫于形势李长庚不得不提出登莱第三次加派的二厘银子可以全免,而青州府与济南府可以免掉第三次加派中的一厘银子。
但是对于京边钱粮留用的问题,李长庚则是打了一个马虎眼:“京边钱粮或不可能动,似可酌留泰山香钱等项钱粮以备召买之需。”
但是他也知道京边钱粮是起运钱粮中最大宗的一项,三十万两银子的亏空实在太大,非得留用京边钱粮不可,只是他需要的是一个态度:“赶紧把这篇公文抄一份送到登州府去,告诉登州陶道臣,我在尽力帮他争取,但是他每个月必须保证米豆各万石,不然后果自负。”
现在是米豆加起来才一万石,对于辽东的十几万大军来说根本是杯水车薪,所以李长庚才要求陶朗先一定要保证一万石米与一万石豆的供应,这样的话辽东即使会出问题,也不会出大问题。
而接到这份公文的陶朗先却只能在那里苦笑了:“没想到我跑了一趟省城,咱然登州府变得天翻地覆,现在已经是海右会当家了!”
那下面的汤水建只能苦笑一声:“事发突然,我也只能先代妹夫做主了,不进海右会,恐怕妹夫就彻底被徐知府他们架在火上烤了。”
陶朗先也没想到柳鹏会突然搞了这么一个海右会,事实上他已经得到了一些风声,柳鹏也亲口邀请他加入海右会,但是没想到海右会居然会搞得这么有声有色,直接就把京里与省里架空,更不要说他这么一个道臣。
因此对于汤水建的擅作主张他没有加以责怪:“这是柳经历办的好事,跟你没有什么关系,若是没有你出面帮我抢到了一个副会长,恐怕我现在说话登州府没人肯听了,不过这样也好……”
汤水建没明白陶朗先为什么说“这样也好”,但是陶朗先身边的谢三管家问道:“老爷的意思是京里与省里还有户部、饷臣以后可以由海右会去对付,老爷这个道臣就能轻松起来!”
陶朗先点点头说道:“最头痛就是这六十万石的召买与海运啊!外面怎么说我的!始作俑者,其无后乎,我首倡登莱海运,总得善始善终!现在有了海右会,一切就方便了,所以我宁可在这件事得罪户部与饷臣。”
虽然户部与饷臣都是京官,却是吏部负责三年一考九年考满,虽然户部尚书李汝华兼署吏部,所以陶朗先干脆破罐子破摔,直接就在这个关键时刻闹辞职,而他身边的谢三管家就对陶朗先的决定赞不绝口:“老爷果然睿智,善始善终便是有着大丈夫的担待。”
而陶朗先则是抚平了桌面上的公文:“所以还得继续跟饷臣与户部杠上去,海右会既然帮我办了这事,我就要顺水推舟,让户部与饷臣下不了台。”
现在的户部尚书李汝华真是焦头烂额了:“什么,辽东经略又在催粮催料?我都答应饷臣与王在晋二厘银全减,山东还是闹着无法垫支,每月最多只能运一万石,我还能有什么办法?”
他是真正的老尚书,万历三十九年就以侍郎署户部尚书掌部务,万历四十四年擢户部尚书,万历四十六年一度署吏部,四十七年复以户部尚书署吏部、工部二尚书,六部尚书他独占了三个,算得上天下间有数的重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