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王在晋说道:“金州虽然克复大获全胜,而且斩建奴真鞑逾千人,但是那位柳通判报上来的斩获却只有一半,只有斩级,根本不提俘获,现在我都不知道如何处置。”
“嗯!”
王在晋对于袁可立的说法深有同感:“柳家军屡挫建奴,但是朝堂之上对柳家军却是束手无策,即使不算是鸟尽弓藏,也绝对是功高不赏,假以时日必然后患无穷,所以我这个辽东经略能不能坐得安稳,关键就看我与可立兄能不能配合得怎么样。”
在这一点王在晋是未虑胜先虑败,建奴势大,他的方略又过于老成持重,搞不好就要被人借项上人头立威,但是如果用好柳鹏这枚棋子,他王在晋自然可以跟王化贞一样立于不败之地。
而袁可立已经明白过来:“在晋兄是一心准备退守山海,尽弃辽东吗?”
“对!”王在晋当即答道:“退守山海是上上之策。”
说到这王在晋如数家珍地说道:“东事离披,一坏于清、抚,再坏于开、铁,三坏于辽、沈,四坏于广宁。初坏为危局,再坏为败局,三坏为残局,至于四坏——捐弃全辽,则无局之可布矣!逐步退缩之于山海,此后再无一步可退!”
既然退到山海关已经无一步可退,那么王在晋就准备在辽西走廊搞坚壁清野,尽撤辽东军民入关,也让建奴找不到任何可能抄袭明军或是劫掠人口、财富的机会,只能看着千里无人地带而望洋兴叹。
如果在皇太极时代,王在晋的部署简直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后金军随时可能从喜峰口等地破关而入,但是在天启二年、天命七年,尽撤关外退守关门不但有着惊人的勇气与敏锐的目光,而且还具有很强的可行性。
金国的周边到处都是虎视耽耽的敌人,不管是朝鲜、毛文龙、林丹汗还是柳鹏,只要女真敢于倾巢而出,他们就会在第一时间抄了女真的老巢,而明军完全可以依托山海关构筑一条坚实的防线,让女真兵无缝可击。
只是袁可立还是问了一句王在晋:“在晋兄这么安排的话,不但是我这个登莱巡抚,恐怕您这个辽东经略都只需要跟柳鹏打好交道吧?”
他知道王在晋的方略很有可行性,但问题是这样的方略太保守太万无一失,根本没有任何进取之心,把整个辽东都直接送给了建奴,然后依靠朝鲜的毛文龙与金州的柳鹏来牵制建奴可能发动的大规模攻势。
就是王在晋自己也吃不准这个方略能不能执行下去,但是他仍然说道:“退守山海,辽饷至少能省下来一半甚至三分之二,供应金州与毛文龙也不成问题!”
他是从财政角度考虑问题,但是袁可立却是摇了摇头说道:“虽然我现在还不是登莱巡抚,而且登莱巡抚未必是一定是我,但是我还是必须说一声,如果我真是登莱巡抚的话,坚决反对在晋兄的方略,退守山海尽弃辽东的话,等于我登莱一镇要面临金国举国来攻!”
不管他对柳鹏有多少不满与意见,但是摆在面前的问题很现实,毛文龙至少在一两年之内不堪大用,登莱方面只能指望金州与旅顺堡。
但是现在龙口军在金州尚且立足未稳,王在晋决意尽弃辽东退守山海,而不在关外重建防线的话,那么龙口军将面临整个大金国倾巢而出的攻击。
袁可立站在登莱巡抚的立场上,是坚决不同意这种完全无视登莱利益的方略,他当即说道:“辽东、登莱唇齿相依,存亡与共,在晋兄出任辽东经略,我是一百个赞成,竭尽全力同进共退,但是我必须说一句……”
“我作为登莱巡抚决不同赞同尽弃辽东退守山海!”
只是王在晋却意味深长地问了一句:“可立兄,如果您不是登莱巡抚的话,您赞同不赞同尽弃辽东退守山海的方略?”
袁可立却是微笑地说道:“我如果不是登莱巡抚,虽然不会赞同,也不会反对,但是朝堂之上,没有几个人会支持尽弃辽东退守山海!”
说到这,袁可立十分从容地说道:“但不管在晋兄要不要尽弃关外退守山海,我登莱都要为天下存亡绝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