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好……”克洛绮半躲在赵啻贤的背后,颤颤巍巍地递出自己的右手。然而,莫兰妮尔却低着头,迟迟不肯去接。
这一刻,气氛变得无比尴尬。
“啊呀你就别纠结那么多啦。难道这一整天你不渴唔唔……”尼加鲁还在想办法为双方缓和气氛,却被艾尔佐斯一把堵住嘴。
将双眼转移到莫兰妮尔身上,他这才发现,自己一直无比坚强的组长那秀气的一双眼睛中早已是泪光闪烁。
“朋友?”
莫兰妮尔冷笑一声,将枪重新挎到肩上。她擦掉挂在脸上的两滴泪水,转身便走向不远处的沙丘:“我是不会和机器做朋友的。包装得再像人,也终究只是一台杀人机器罢了。”
每一个字,都像一柄锋锐的刀子,削切着克洛绮的心。她也第一次深刻地品尝到,人名为难过的情绪。
见自己的组长突然性情大变,圣龙队的二位焉能再坐在原地?放下水杯便小跑着跟了上去。三人就这样消失在沙丘之后,不见了。
“别太放在心上。”
泽莎尔轻轻拍扶一下克洛绮的后背,与浮灵一同小跑着追去。无力地继续燃烧着的篝火旁,只剩赵啻贤,与默不作声立在原地的克洛绮。
赵啻贤沉思几番,还是迈出了脚步:“我去看看他们。你就在这里等一下吧。”
渐渐远去的背影,模糊在漫天疯狂的沙尘之中……
夜色逐渐地深了。
已经熄灭的火堆,还在冒着缕缕青烟。赵啻贤辗转反侧,那舒适的睡袋却始终无法让他安然入睡。越躺越心烦,他干脆一把从睡袋中爬出,气呼呼地站起。
什么破睡袋居然躺起来这么舒服!回去怎么睡床?老子不睡了!
然而,不起不要紧,他这一偶然的半夜抽风却发现了些许问题。好像少了些什么人!
被劝回的莫兰妮尔已经安然入睡,自己的组员也都在身边坠入了梦乡的美好。
对,克洛绮,克洛绮呢!
环顾四周,赵啻贤总算在远处的一片空地瞟见了一抹不同寻常的金属反光。
拨开黑云的月向这片惨白而荒凉的大地搭上一件绯红的纱衣,徒增了一种奇幻的视感。
克洛绮便孤身坐在这其间,一头深蓝秀发也染上这血一般的红色,妖艳而美丽。但很明显,瞳中不断闪过的痛苦,表明了此刻的她是多么的无助与难过。
“这么晚了,一个人跑出来很危险的。”
赵啻贤轻轻走到她的身边,也坐下来,望着那天空中端坐的一轮绯红明月。
克洛绮明显没有发觉赵啻贤过来,先是一怔,但随后便低着头小声说道:“我只是个机器,就算遇到危险,也不会在他人的记忆中有一秒的空间吧……”
“怎么连你们机甲都这么傻啊。”
不等克洛绮说完,赵啻贤便哭笑不得地打断了她。他扭过头,直视着克洛绮一双粉蓝的机械瞳:“你该不会以为,我是为了水才救你的吧!”
这一句话,问得克洛绮哑口无言。她索性扭开头去,嘴上却分明还在嘀咕着:“不然呢……”
沉默片刻,赵啻贤掏出了自己的召唤器。在月光的照耀下,召唤器湛蓝的能核闪闪发光,宛如一块璀璨的宝石。
“这样,我给你看个东西吧。”
言语之间,他的右手俨然聚集了一抹淡淡的蓝光。就好比萤火虫燃烧生命释放的微芒,虽不耀眼,却无法将其忽视。
那些光团簇拥,拼接,宛如积木一般的能量体在一阵组合之中一点一点地将啻之龙刃的形态所展现。
这赵啻贤已经不知看过多少遍的过程,在这一刻却是如此地让人叹咏。没有什么花哨的点缀,只有那湛蓝而丝尘不染的刀锋将迎面而来的月光切碎。
然而,真正吸引克洛绮注意力的,并不是这把所向披靡的宝刀,而是刀柄末端镂空处,那用细绳所系挂的一小片紫色金属。
太普通了,普通得毫无亮点。这片金属没有什么出众的光泽,也没什么稀奇的性质。就是那种随处可见的,构成机甲的再平常不过的铁皮。
“这么一个不起眼的东西,究竟有什么理由与啻之龙刃并列?”充满疑虑的话语不禁脱出口来。
在她不解的眼神中,赵啻贤莞尔一笑,摩挲着啻之龙刃质感浑厚的刀柄,似与挚友相语。
“他,算是第一个走进我生命中的机械吧。从前我只是认为,机甲不过就是毫无情感的机械罢了。然而,我的认知是完全错误的。
他长的圆头圆脑,浑身紫不拉几的,和克洛绮你可差远了。但是,他却给我在这陌生的地方带来了欢快。
平时训练完,他便会悄悄地缩进门后,闪电般的偷袭让我措手不及。当我遇到低谷,遭遇痛苦时,他也总是第一个到达我的身边,鼓舞着我:‘赵小子,振作起来!今天的晚饭蛋爷我请!’
他,永远在我的背后,陪伴在我身边。
当得知我要来到这里,执行九死一生的任务时,他不顾可能减少机体寿命的风险,将一块外壳强行拆下,牵挂在这把同样陪伴了我长久的啻之龙刃。
这块不起眼的小铁片,凝聚着的是羁绊,和情谊。”
这段平淡却让人无法平静的往事讲完了。克洛绮已然入了神。
“谢谢你!”
末了,她再也难以抑制心中掺杂着痛的感激,紧紧地抱住了赵啻贤。那柄置于两人中间的啻之龙刃也发出嗡嗡轻响,似夜半美好的旋律。
啻之龙刃,我可感觉到你的小情绪了。
赵啻贤将克洛绮轻轻松开,心里却已经笑出了声。
开玩笑的了。
沉默的无畏与永不湮灭的意志,才是这把刀的信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