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
黑色赵啻贤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亦不知道应不应该直接将他毫不犹豫地踢开。
有用吗?
精神世界之中,不会存在真正意义的死亡。只要赵啻贤的意志仍然坚定,便仍然会把自己追到天涯海角。他只是静静地矗立着,如一尊雕像。
末了,赵啻贤站立起来,缓缓走向他。黑色赵啻贤猛然一惊,随即便恢复先前的面色,使利爪剖向赵啻贤的胸膛……
“哧——”
血染红了爪子。
“我感觉不到痛……”看着那深深地刺入自己胸膛之中的爪子,赵啻贤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我没有看错你。”黑色赵啻贤将爪子伸出。牵连而出的血滴,为苍穹染上一点殷红。
“面对死亡,你一往无前。面对比你强出千百倍的我,你毫不畏惧。我所可以操纵的所有力量已经通过刚刚的一爪传递于你。永别了……”
“去结束战火吧。”
这一刻,天地无声;这一刻,只觉一股冰流逆着粘稠的沸血,升向脑中;这一刻,所有猩红散尽,重新露出一对纯净如天的棕瞳!
葡萄大小的血色肉球还在微微上下鼓动,光滑的表皮令它看起来如项链一般。没错,终结了你,便是终结了这场三十载的战火!强顶着灭魂王刃的强压,赵啻贤伸出右手的利爪,抓向死死连接在仙王脖颈处的那团寄脑!
也许是征战多年磨砺出的本能,也许是寄脑的自我保护意识,厄赤罗法尔发现赵啻贤冲着自己的脖颈而来,猛然一推手臂,将这一击挡开。
厄赤罗法尔连连向后退去。与此同时,灭魂王刃挥斩出一轮光弧,扫向赵啻贤的头颅!
“当嗡——”
背后的右侧刀盘飞来,将这一击截开。左刀盘也挥甩出一轮模糊的残影,风驰电掣地击在厄赤罗法尔的腰间,割破铠甲,切进血肉,带出一片鲜血!
赵啻贤瞅准这千载难逢的机会,犹如扑食的饿虎般整个人纵身跃向厄赤罗法尔!利爪破空,直冲他脖颈处的寄脑而去!
结束了,这一切。
那抛掷出的灭魂王刃,擦着赵啻贤的眼睛飞过。
不好!这个方向是……
回过头,闪烁着寒光的利锋,向着泽沙尔的头颅飞去……
泽沙尔!
“哧——”
利刃扎入胸膛,血染红了纯白的衣襟。
“啊啊啊啊啊!”
在充满鲜血的咆哮声中,利爪刺入了寄脑的神经中枢。无根尖锐的手指将那牵连着血丝的寄脑掀下,高举向殿顶——被击穿的大殿顶部,阴云散去,重现银月当空。皎洁的月光泻下,那是最好的舞台聚光灯,将这挣扎着的,扭动着的,还想重新将那些骇人的神经线融回寄主血管的寄脑公之于众。
这一刻,褪尽千万长夜的迷惘!
这一刻,所有的仙兵都明白了真相。
坚持了三十年的战争是一场错误的战争,他们的心中会是何感想?
厌氧的寄脑在冬日冰冷空气的侵彻下扭动两下,最后终于一命呜呼。
厄赤罗法尔跪倒在地上,双手将头颅死死抱紧。
怎么回事,为什么刚刚感觉脑中燥热无比……
我这是怎么了?
“厄赤罗司叔叔!厄赤罗司叔叔!”
泽沙尔悲凄的哭声,将他从眩晕之中拉回。抬头看去……厄赤罗司已然倒在血泊之中!在他的胸膛上,灭魂王刃直指天空,犹如一块闪烁着光芒的墓碑——这是厄赤罗司的墓碑。
“叔叔……叔叔!”
厄赤罗法尔顿时意识到了一切。他不顾自己王的形象,疯癫地向那个方向狂奔而去。一路上不知跌倒了几次,令铠甲几经蒙染灰尘……
谁关心这些?
“叔叔!叔叔你怎么样了!你看看我啊叔叔!”他一把跪倒在厄赤罗司面前,将他的脑袋从冰冷的地砖上扶起。
“呵呵,真是糊涂……我的长杖侍奉了三代仙王,却倒在了灭魂王刃下……”厄赤罗司的脸上浮出一丝苦笑来。他猛地一咳嗽,鲜血又多溢出几口。他颤颤巍巍地伸出双手,将灭魂王刃抽出。鲜血的殷红,渲染着战争的伤痛。他将它置于厄赤罗法尔的手中。
“叔叔,对不起,我是整个王座的罪人!”厄赤罗法尔低下了头。双目眼泪滚涌。悔恨掺杂着泪一滴接一滴地落下,蒸干,化作尘土。
“不必这么说,你只是受到了控制……事已至此,回头吧,侄儿。这样一来……”
“我也可以安心地走了。”
厄赤罗法尔的头微微一歪斜,枕在厄赤罗法尔的怀中,永远地睡着了。在他离去的一刹那,王座上下,哭声一片。每一个仙兵都嚎啕大哭,骑士也全然不顾形象,下马,跪在地上,一遍又一遍地捶打着地面。
厄赤罗法尔郑重地将厄赤罗司的脑袋挪开,轻轻放在地面上。他缓缓起身,行至王座面前,拾起静静躺在地面上的那柄次元圣剑,将它刺入王座之中。
没有什么壮观的场景,没有什么强大的能压。漫天战舰静静降落下来,停在皇宫附近的开阔区域。天边的光芒无比耀眼,似破晓的太阳,驭着重重彩云而来——卫世军的舰队到了。三十多年的战火,最终以这样的一种方式落下帷幕。
结束了,饱受战乱的这个宇宙。
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似把插入胸口的刀刃抽丝剥茧,一丝一丝地解除生命的痛苦。仿佛连意识也被一丝一缕地抽走,融入苍茫的大地。
赵啻贤躺在地上,四肢舒展,头顶是一轮皎洁的月。
这就是死的感觉吗?
迷乱之中,阴云般的黑霾蔽住那映入眼帘的最后一缕嫩绿。视界所及,唯有一片混沌。
对不起,泽沙尔。没有机会再挨你的打了。
可我又有什么好悔恨的呢?我无怨无悔啊。即使分离,心也永久牵挂着,这就足够了。
我无怨无悔啊。
最后的一缕意识仿佛随风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