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尚宫吩咐人去库房取赵臻点名的珠宝绸缎,回头看赵臻,却见他坐在书案后面,眼睛瞧着书案上的花瓶,神情略有些冷清,忙问道:“王爷,您怎么了?”
赵臻抿了抿嘴:“没什么。”
宋甜那样的好,他想把自己最好的东西都给宋甜,可是刚才看簿册,他才发现自己还真是没什么好东西,心里不免有些酸楚。
待那些珠宝绸缎送到,赵臻又仔细看了看,吩咐陈尚宫把珠宝全换成新的檀木雕花匣子,绸缎则用上好的大红纱罗从新包好,又认认真真写了帖子和礼单,叫来棋书,当他带人送到柳条街宋宅给宋甜。
棋书行罢礼,又谨慎地问了一句:“王爷,小的是大张旗鼓送过去,还是悄悄送过去?”
赵臻瞅了他一眼,道:“悄悄送到宋宅就是,不要招摇过市。”
棋书答了声“是”,自去安排此事。
书房里只剩下赵臻和陈尚宫了。
陈尚宫打量着赵臻,发现比起去辽东前,赵臻个子更高了,肩膀也更宽阔了,五官俊俏,背脊挺直,腰身挺拔,是个男子汉的样子了。
当年端妃娘娘怀中的小婴儿,已经长成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
若是端妃娘娘还活着,看到豫王如今这样子,不知道多开心……
赵臻正在想心事,听到抽噎声,看了过来,见陈尚宫在流泪,心里也是一叹,低声道:“陈尚宫,你陪我去给我母妃上注香吧!”
从供奉着端妃娘娘牌位的梨香楼出来,陈尚宫忽然问道:“王爷,今日除夕,宫中是否有宴会?”
赵臻负手而行,口中道:“有宴会,只是不知道会不会宣我前去。”
先前除夕夜的宫宴由曹皇后主持,自然有他一席之地。
如今赵室病情严重,曹皇后在后宫越发没了存在感,后宫女主人也换成了萧贵妃,而先前的除夕夜宴也变成了永泰帝、萧贵妃和赵致的家宴。
不过明日一早的正旦大朝会,他还是要参加的。
陈尚宫心中难过,道:“若是端妃娘娘还活着,看到陛下这样偏心,不知该多难过……”
赵臻没有说话,却加快了步伐。
他不爱听这样的话。
先前他也会因为父皇的偏心难过,也会因此沉浸在自怨自艾的情绪中,可是认识了宋甜之后他才发现,与其沉浸在幽怨难过的情绪中,怨妇一样抱怨别人对自己不好,不如自己去努力,想要什么就自己去拿,靠自己也能过得开开心心。
赵臻大步流星越走越快,似乎这样就能远离幽怨的情绪。
陈尚宫拭去眼泪,却发现赵臻已经走得远了,不禁愣住了:王爷可真是——
走那么快做什么呀!
她想要赶上去,却发现自己到底有了年纪,根本追不上王爷,索性扶着丫鬟慢悠悠走着,欣赏着这王府的除夕夜色。
团年饭用罢,宋志远、张兰溪、宋甜再加上锦姨娘,四人围坐打叶子牌。
一直玩到了亥时,宋甜有些累,便让田妈妈帮她打叶子牌,自己却带着紫荆回后面园子去了。
宋甜还没走到院门口,远远就看见秦嶂正和一个小厮立在院墙外竹林边说话,便停住脚步:“秦嶂,前院不是给你们备了酒席么?你不在前院吃酒玩耍,到后面来做什么?”
秦嶂答应了一声,带着那小厮从阴影里出来,给宋甜行礼。
就着院门口的灯笼光,宋甜才发现那小厮原来是棋书,不由笑了:“棋书,你怎么来了?”
棋书微微一笑,恭敬地奉上了帖子和礼单,低声道:“宋姑娘,我们主子命我给您送新年礼物,这是主子亲手写给您的礼单和帖子。”
宋甜接过礼单和帖子,想要看,却又舍不得看——赵臻不爱写信写帖子,偶尔得到他的信札,宋甜总是用香胰子洗净手,然后珍而重之地坐在书案后拆开细读。
她捏着礼单和帖子,轻声道:“到里面去说吧!”
看罢把帖子,宋甜抿嘴笑了——赵臻跟她爹可真不一样!
宋甜小时候看过她爹写情书。
她爹先把锦笺熏得香香的,然后在锦笺上抄写一首清客代笔的缠绵情诗,最后往锦笺上洒上几滴桃花水——冒充思念的泪水——待阴干了才装入信封。
而赵臻的帖子,只有寥寥两三句话——我选了些礼物给你,礼物并不贵重,你自己随意处理即可。
可宋甜就是不喜欢她爹那种情书,觉得太肉麻;她喜欢赵臻这样有一说一简单明了的信帖,就像赵臻的为人,稳重实在,大大方方……
这时候月仙已经研好了墨,等着宋甜写回书。
宋甜提笔蘸了些墨,悬在那里想了又想,最后放下笔看向立等着回信的棋书:“你们王爷今晚用不用进宫?”
棋书心知王爷有事是不瞒宋甜的,当下老老实实道:“今晚陛下要陪贵妃娘娘和韩王,除夕宫宴取消了,王爷不用进宫。”
宋甜吃了一惊,忙道:“那你们王爷今晚在哪里?在做什么?”
棋书想了想,道:“王爷就在松风堂,应该会习练一会儿刀剑和骑射,然后就回去歇着了。”
宋甜心中一阵酸涩,除夕原本是阖家团圆的日子,赵臻却一个人孤零零地度过……
她声音有些哑,道:“我想这会儿去看你们王爷,可以安排么?”
棋书连连点头:“ 小的是乘马车来的,您若是不介意,可以穿上斗篷,坐上马车随着小的去王府。”
王爷那样孤单,若是能见到宋姑娘,一定开心得很!
宋甜大喜,吩咐月仙:“把我那件墨绿织锦面的斗篷拿出来!”
又吩咐紫荆:“把我给他新做的那几套衣服和靴子也都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