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他自己都开始忍不住去怀疑,自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从哪儿来,又是谁,这些问题看似简单,却没一个都戳在叶雨铭最在意的点上,他根本就回答不了这些问题,就是因为回答不了,才满心的慌张。
他怕自己跟这里的人都不一样,他怕他就是那些人口中妖邪一样的存在,他解释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从哪儿来,他更不知道自己现在究竟是谁?
一旦无法解释,就会陷入误区,他所笃信的正在被他自己打破,他在这个世界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叶雨铭无法去解释谬误。
你究竟是谁?
半夜,又是虚无缥缈的声音,叶雨铭缓缓睁开眼睛,眼里充斥着红血丝,勾着手边的纱帐,他静默了好一会儿。
然后开始跟那个声音对话。
你又是谁,为什么要跟我说话?你有什么目的?
声音显然没料到还能有回答,趴在屋顶上有些茫然地看了一眼身边的王爷。
韩遂动了动唇,用口型吐出来两个字:心魔。
声音就跟着说:我是你的心魔。问问你的心。
屋里的叶雨铭睁着双眼,有些无神:我没有心魔。
声音:再度求助王爷,然而这次王爷好像也不知道该怎么往下问。
声音大着胆子,自己主动想了一句:你心里有鬼。
叶雨铭:我坦坦荡荡。
这似乎有点聊不下去呀。
声音又去看王爷,王爷给了他一个照旧的动作,声音才又按照之前王爷交代的继续往下进行。
飘渺的声音还在继续。
叶雨铭却忽然开口:我不信妖邪不信鬼神,不信所有魑魅魍魉我只信科学,但我的科学好像并不适用这里,如果你有意识,你告诉我,为什么你会在这里,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声音觉得这个差事他好像快办不下去了,王爷就是交代让他来吓唬吓唬叶公子,让叶雨铭说句实话,可哪知道叶公子的反应好像跟他们预料的不太一样。
与其说是害怕,不如说是怀疑和迷茫?
而且,王爷想知道的问题,好像也是叶公子想知道的问题,这还怎么问得下去?
虽然问不下去,但还得继续。
按照指示,声音继续说话。
你心里有鬼,你是谁?从什么地方来,你目的是什么?
一遍遍又一遍遍,不厌其烦,甚至还加了重料,在王爷的示意下,用轻功几次飞过窗户,就是为了让屋里面的人看见他这个窗外的不明物体。
叶雨铭也真的看了,他去把窗户打开,想找找那个黑影,但什么都没有找到。
他干脆就把窗户打开了,靠在窗边,披着一件衣服,继续跟声音聊天。
他们都听不见,只有我能,你说奇怪不奇怪?这就很不科学,可、我能在这里,本来就是一件最不科学的事情。
你心里有鬼。
鬼是什么?你是鬼吗?
我是你的心魔。
我看你是复读机。叶雨铭还嘲讽了一下,但脸上并没有笑意: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东西,或许连你自己都不知道你是什么东西,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把自己的来历交代得清清楚楚,也不是每个人都能清楚地知道自己究竟从哪儿来。
听着里面的人说的这番话,韩遂的脸色越发凝重,每一个字他都能听懂,但连在一起的意思他却完全不明白。
什么叫不清楚自己从哪儿来?交代不清楚自己的来历?
朋友,我觉得吧在这个世界可能也就我跟你了,我好歹还有自己的意识,勉强算个人,你?我感觉你应该就是一团混沌,就只会重复那么两句话,大概也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听来的,跑到这里来重复给我听,我们也都算是回不去家的可怜人。
以后你要是想来找我玩,可以随时来找我。窗外月亮很圆,叶雨铭脸上的表情有点凉:不过我可能不会在这里待很久,也许以后会去别的地方,不知道你还能不能找得到我。
声音扭脸看看王爷,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而且,他隐约觉得这个样子的叶公子很奇怪,是说不上来的那种奇怪,叶公子好像把自己跟他认为的鬼魅视做了同一类。
韩遂背着手,站了一会儿之后,就带着人走了,而叶雨铭也再没有得到来自声音的回答。
他独自守着窗户坐了一夜,也想了一夜的心事,终于在第二天发了高烧,躺在床上呼出来的气都是烫人的。
睫毛轻轻颤呀颤,好像一会儿看见了韩遂,一会儿又看见了白胡子老头,还有一个娇俏的小姑娘。
小雅,是你吗?小雅,哥回来了,哥以后再也不跟你抢冰激凌吃了。
他现在怎么样?
老大夫一脸为难:公子这是寒邪入侵,郁结于胸,老夫只能开个药方,这烧要是退了,就没有大问题,就怕他不退烧,那就麻烦了。
又小心翼翼看了看王爷的脸色,壮着胆子继续说道:还有,此地阴潮,屋子也不向阳,实在不是养病的好地方,王爷还是给换个屋子吧。
这老大夫之前也来王府给看过病,不过上次看的是府里的小姐,那会儿来的时候,靖王殿下还是十分宠爱这位叶公子的,这才多久,就被王爷发配到荒凉的后院,人也憔悴成这个样子。
看来这王权富贵之家,都不可靠呀。
老大夫劝完,还怕王爷不在乎,又暗戳戳把情况说得更严重一点。
公子眼下这情况,要是不好生照料,恐、有万一。
话没说完,就见刚才还站在他身边的靖王拿着一件非常厚实,一看就很贵重的皮毛大麾把床上的人裹严实,然后直接把人抱了起来。
回东苑。
动作轻柔,表情严肃,怎么看怎么都是十二分地在意,既然在意,那又怎么搞成这样?
加暖炉,屋子烧热一点,热水,药煎上没有?
把人放在松软的大床上,韩遂动作轻柔地碰了碰叶雨铭的额头,滚烫的,双颊烧得通红,嘴唇苍白,还有干皮,韩遂拿茶杯喂他喝了两口,就再也喂不进去了。
眉心紧锁,韩遂哪里会照顾人,见喂不进去,就只能干巴巴对着昏睡的人说:你再喝一点。
人都昏着呢,怎么可能会有回复?
跟在后面的老大夫实在看不下去小声提醒:王爷不妨替他润润嘴唇,等一会儿灌上药,再发发汗,说不定能好些,到那时候再多喂水。
笨手笨脚的韩遂并没有在大夫的指导下,勉强给叶雨铭润了润唇,又给加了两床厚被子,他做这些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一直都很严肃,不仅有忧心还有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