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辈子,最烦的就是阴天下雨。
顾维生神思恍惚,直到指间的烟烫到了手指。
他的思绪被拉回来,容承僅的声音低缓的在身侧响起:“维生,你说,如果你让你在意的那个人失望了,你会怎么做?”
顾维生怔了一怔,少顷之后,他忽而自嘲笑道:“承僅,不怕你笑话我,我大约首先想做的,就是远远逃开,把自己藏起来,因为,我不敢看她,不敢见他们失望的样子,我怕我受不了,想亲手了结了自己……”
他说完很久,容承僅依旧看着窗外,可窗外的天色已经变的黯淡下来。
顾维生沉默着,两个人一动不动的站着,却彼此内心深处,暗潮汹涌。
“维生,你还记得薛莞吗?”
“薛莞肚子里的孩子没有死,她把他生了下来。”
“承僅!”
顾维生忽然拔高了一截音调,他的眼风瞬间变的锐利无比,直让人的心头激荡,容承僅整个人一凛,却听得他道:“承僅,你不能自己乱了阵脚!”
四年前的事,顾维生怎会不知道,容家经历了那样的震荡,容承僅最后脱颖而出,付出的代价却也是极为惨痛的。
顾维生记忆犹新。
可他和容承僅不是一类人,容承僅向来心思缜密,想的深远,可他这个人简单,想事情也单刀直入,他不懂别的,只知道,这世上所有的巧合,百分之八十都是人为的故意。
他经历复杂,见的人经的事多如牛毛,什么奇葩事儿什么不可思议的人他没见过?
四年前薛莞像是一道影子一样安静的存在,四年后,忽然掀起了风浪,顾维生才不认为这只是一个巧合。
“我没有乱,我只是,不知道怎么面对胭胭。”
顾维生这下不好接口了,好一会儿,他才道:“承僅,那你是怎么打算的?就瞒着她,还是……坦白?”
容承僅的眉宇之间那一道深深的纹路,经久未曾展开,“等一等吧,至少现在,我不想她知道这些事。”
“瞒着也好,我看小嫂子那个人十分单纯,但这样的人,也多执拗,承僅,你可千万小心,别被人给算计了。”
容承僅点头:“我知道。”
容家这四年来看起来十分太平,自从四年前大少爷在家族争斗中惨败之后,这四年十分的老实本分,而容家余下的几个少爷,老二是个典型的纨绔,只要有钱花,什么都不在意。
老三一心痴迷画画,两耳不闻窗外事,是个清心寡欲十分没存在感的人,更何况他身份所限,根本没那个争夺继承人的权利。
老四与他是一母同胞,弟兄两个虽不复幼时的亲密无间,却也到底比其余几个兄弟亲厚几分。
更何况,四哥国外留学回来就和几个好哥们儿自己创立了游戏公司,做的风生水起,他的兴趣和志向也都不在容家这些产业上。
容家这些年虽然早已洗白,但私底下和那些中东小国的权力派系依旧有生意上的往来交际。
容承僅如今身为容家的继承人,一年至少要去那边一次,虽然谋取的利益惊人,但冒的风险也十分可怕,四哥是个十分谨慎惜命的人,从来谈起这些都是退避三舍的。
容家正枝,其实已经没有他的对手,而那个堂兄容承勋,经过上一次的打压之后,短时间内也只能苟延残喘的蛰伏,没那个和他抗衡的能力了。
若真如维生所说的那样,薛莞的事儿并非一个巧合的话,那么,究竟会是容家哪一个?
而哪一个,才有这样兴风作浪的本事?
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蛰伏了四年,忽而就给了他这样重重一击。
“先等着容磊那边的消息吧,我总要看了dna比对结果,再想对策。”
顾维生也道:“也是,若不是你的孩子,那自然万事大吉,若真是,咱们再想法子,总不能被人牵着鼻子走。”
事已至此,就是再怎样心烦,也无济于事,比对结果没出来,没必要做这些无用功。
两人自去喝酒,晚上九点钟的时候,傅胭打了电话过来。
容承僅迟疑了片刻,却还是接了起来。
她什么都不知道,依旧和往日一样的语调,说话到最后的时候,尾音里带着小小的娇嗔。
容承僅觉得心口里蓦地一阵酸。
她的爸妈离开之后,到如今已经近三个月,她慢慢的从悲伤里走出来,对他,也越来越依赖。
他是真的,不希望他们之间再发生任何一丁点不好的事儿,让他们原本开始缓和的关系,再一次走进死胡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