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已经开始融化,然后天气依旧寒冷。与往常相比,冷硬的土地也在封冻已久后,重新焕发出自己新的活力。新嫩的草芽顶开覆盖在其上的层层泥土,从中绽露出自己倔强的身躯。阴郁的冬天对于它们来说,不过是一个充满睡梦的夜晚而已。从沉睡中醒来的它们,拼命吸取着湿冷泥土中的每一点养分。迫不及待地以一种好奇的目光,从展露在地面之上的部分,热切而小心地,仔细打量着陌生世界的每一个个地方。寻找着其中自己可能熟悉的气息。。。。。。
春天来了。
植物的苏醒似乎是一个带有双重意义的信号。它既宣布了严寒在温暖面前的惨痛失败,也宣布了另外一种危险的再次来临。因为,暖和的春天并不仅仅只是对于植物有效。对于动物而言,显然要比它们更加期盼春天的再次降临。
虫子们都出洞了。
沉睡了一冬的它们,彻底消耗光了储存在体内的所有脂肪。为了增强自己的体力,就必须满足那个时刻在向自己发出威胁号令的空胃袋。只有彻底填满它的每一丝缝隙,才能从这种可怕的威胁中获得完全的解脱。
瞬时间,原本完全被白色积雪覆盖的世界,完全又变成了密密麻麻虫子们的天下。它们在寻觅着地面每一条缝隙间所有可能被用来充饥的东西。它们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丝可能带来食物的信息。它们甚至不会放过任何一块腐烂的肉块儿,不会放过任何一株可以食用的植物,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同类的尸体。
因为,那是食物。是可以填饱自己辘辘饥肠的食物。
尽管,那些东西的味道,吃在嘴里确实不怎么样。
可重要的是,它们能吃,能转化成自己需要的东西,能向虚弱的身体提供寻觅更多食物的能量。
这一刻,虫子也变成了狩猎者。它们狩猎所有能够被当作猎物的东西。当然,其中也包括它们自己的同类。
陷落在地井中的青蜒,在吃过麻醉草药后,已经被转移到了基地内部一处空置的牢房内。那里是天翔专门为它所准备的一个小窝。也是用于驯化虫兽的专门场所。尽管虫兽拥有强悍的武力,也牢据着虫族食物链的顶端。但是任何事情都没有绝对。一群饿疯了的食草虫,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也绝对会向一只孤立无援的虫兽发起攻击。
毕竟,吃掉你的肉。我就能够活下去。
天翔不希望这种事情发生。这头青蜒来之不易,绝对不容许有所损失。在转移虫兽的同时,他也一再警告族人:没有经过他的同意,任何人不得杀死这头幼年虫兽。也绝对不允许任何人擅自离开基地半步。
因为,现在是春天。是一年当中,所有虫子最为瘦弱,也是最为疯狂的时候。
虽然,这样的时间仅仅只会维持一个月左右。用通俗的话来说,也就是六个太阳日。
对于自己的遭遇,青蜒显然相当不满。从昏迷中醒来的它,马上开始了发狂。角质甲锷拼命砍削金属囚笼的无用举动再一次上演。其结果和以前也并没有什么两样。只是,那种弥漫在地下基地内部的底吼,却时常把众人从甜蜜的睡梦中惊醒。
“饿它几天,什么都别给它吃!”
这是天翔的命令,也是青蜒目前所“享受”的特别待遇。
“饥饿可以使最高贵的人放弃自己的所有尊严,也能使最骄傲的女人自动脱下最后一件遮羞的薄衣。他们会为一点最微末的食物碎屑低下自己高昂的头颅,也会像最卑贱无耻的狗一样对你摇尾企怜。只要你有绝对的能力,完全可以用饥饿征服一个国家,征服一个民族。甚至,征服全世界。”
古人的明训已经说明了饥饿的作用。天翔深信:既然连最高贵的人类,都无法抗拒食物对饥饿的诱惑。那么,一只仅有简单思维的青蜒,自然更加不可能有着什么坚贞的节操。
一句话,饿它几天。饿到它完全臣服于我扔给它食物的那只手,并老老实实其控制为止。
一天不够就两天,两天不够就三天,再不够就一个星期、一个月、甚至是半年、一整年。如果它实在不屈服,那就直接饿死了事。大不了就用青蜒的骨头熬汤,反正,最终的胜利必须属于我。
它就算是死,也必须服从我的命令。
可怜的小青蜒,所有悲惨的命运,就从傻乎乎地落入地井的那一刻开始。虽然,现在的它对此并没有什么太多的感觉。它只知道,自己饿了,而面前那些本应该属于自己食物的人类,却用一道坚实的铁栅栏关起了自己。这就使得内心本来就极不平衡的青蜒,彻底陷入了疯狂只中。
只是,这样的疯狂,并没有维持太久。
一周过后,青蜒已经没有任何体力再折腾。那双充满傲慢的巨大复眼,彻底失去了不驯的神采。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种虚弱的无奈与悲哀。
一把散发着清香的鲜嫩草叶,忽然仿佛上天赐予的宝物一般,掉落在它的嘴边。这使得半躺在冷硬地面的青蜒猛地睁大了眼睛,以生平最快的速度,一口叼过这团连塞牙缝都不够的青草,细细品嚼起来。
这一顿,恐怕是青蜒自从出生到现在,吃得最香,也是最少的一顿。甚至,这根本就不能算顿,仅仅只不过是一口而已。
它记住了那个抛给自己食物的男人。
他的眼光中充满了威严与力量,很明显,其中还有一种需要自己臣服的威胁。甚至,他还以一种莫名其妙的怪异方式,明确地告诉自己:他要我做他的坐骑,他,他竟然要骑在我的背上!
不!决不!这根本不可能!
我是虫兽,是有着强悍力量的伟大虫兽。怎么可能被一个弱小的人类骑在我高贵的背上?这种事情,你想都不要想!
于是,刚刚补充了部分体力的青蜒,再一次上演了自己的疯狂。
天翔站在绝对安全的距离,轻轻摸着已经长出几分短髭的下巴,饶有兴趣地看着囚笼内愤怒发狂的青蜒。脸上浮现出一种明显带有轻蔑的淡淡笑意。他用思感与青蜒交流过,虽然目前的脑波能量并不足以控制虫兽,却足以把自己的想法传递给暴虐的虫子。让它清楚地知道:“我是你的主人,你必须服从于我。因为,我控制着你的所有食物来源。”
抗争与威胁之间的游戏持续了两天,饥饿无力的青蜒再次奄奄一息。这个时候,同样一束青嫩的草叶再一次出现在它的眼前。
只不过,比之上一次,食物施予者还同时告诉了青蜒一些别的东西。
“答应我的要求,那么这些草就是你的。如果不答应,那么你就继续饥饿!”
青蜒第一次犹豫了,看着眼前那一束散乱的青草,它几乎失去了最基本的思考能力。它甚至想哭,如果它有泪腺的话。它从未想过,自己至高无上的尊严,居然会败给一束小小的草叶。
就为了这点东西,把自己的所有,全部交给面前卑微的人类。这值得吗?可能吗?
那一刻,青蜒想到了死。